药粉。“将军。”许久帐中都是一阵静默,萧景初定定看着慕容垂关上药箱,突地攥紧了自己被团团包好的那只手,压低了声音道。“再过几日,便是和匈奴亲王的决战了罢。”慕容垂抱起药箱,转身要将怀中的东西放回远处,未曾听到他回声的萧景初好似早就知晓他不会回话,因此尽是停顿了片刻,就接着一字一顿道。“等到那一战后,景初自请退出军中。”听到退出军中这四个字时,慕容垂瞬间身体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回身注视着坐在桌案边,却垂下头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初弟?”“非是景初多嘴0”他不知道此刻如何还能勾起唇角,心上却仍旧如同一把刀在剐,但即使已然血肉模糊,唇间也尽是血腥气味,也一定要支撑着将话说完,“将军马上该有妻室,景初的年纪也不小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倾尽一生恋慕,抵死都不会忘记,却决不能奢望的人。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仅仅是听到那人要娶妻,他便已然痛成这般,若是当真亲眼看着那人穿上红衣,牵着明媒正娶的嫡妻道自己面前时,说不准他会忍不住痛得杀了自己,抑或是忍不住用尽所有的卑劣手段,得到那个人——就这样罢。他永远都不想见到那人伤心,更不想因为自己疯狂的手段,看到那人憎恨不信的眼神。而这一生也不过如此了。只有他进他退,抑或他退他进,而他们——永远不能并肩站在一起。既然不能相伴,索性不要纠缠。慕容垂听他这么说,據拍色的眸子深了些:“初弟的意思……”“将军。”萧景初抿了抿唇,不再抬头看他,声音低的仿若要飘起,“天色已晚,景初该回帐中了。”注视着那个淡青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慕容昊本来就略微皱着的眉头蹙的更深,他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伸出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想抓那人的袖摆,却只抓到了冰冷的风,等他怔然的再度抬眼时,那人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初弟?”半月之后,大金边关城门大开,玄色的军旗在上空飞扬,其上一个大大的字仿佛透着血色,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城下喊杀声与兵甲相交之声大作,浓郁的血腥气几乎染红了兵士的眼睛,放眼望去只见无边的赤色。“将军人呢?”天穹之上没有阳光,一直灰蒙蒙的被乌云覆盖,好似下一刻就要落下雪来。萧景初手中拎着一把染血的长剑,目光在城下巡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熟悉的玄色身影,本来就苍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忍不住对着守在城头的参将吼道:“将军不曾在大军中,到底去了何处?!”那参将被他的怒气吓得一抖,立时抱拳回道:“回萧副将,将军独自带着五千骑兵,绕道去匈奴头领的后面了!”身着银甲的人闻言,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薄唇瞬间失去了血色:“什么?!”“报——”那参将见他神情不对,刚准备辩解些什么,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喊叫,紧接着一个兵士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对着萧景初喊道,“萧副将,不好了!那些匈奴人面前的大军全是唬人的!那五千大军奇袭大帐之计,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此时的中军大帐定然有诈啊!”“……你说什么?”听到这话,萧景初眼前一黑,踉跄着稳住了身体,语声愈发艰涩,“那将军,岂不是……”话音未落,他突地闭了闭眼,咬着牙回身就下了城墙,也不管背后参将惊恐的眼神,就带领着一队骑兵就朝着城外行去,在参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不到一会就失去了踪影。“萧副将!”一见萧景初也走的不见人影,参将这回真是抓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抱着头惨嚎道:“这可如何是好?!将军深入险境,正面的大军被那些可恶的匈奴骑兵牵着跑,若是万一传来将军被擒的消息,之后的连环计可就……”谁知还不等他将话说完,一个慢悠悠又极为从容的声音,却骤然从不远处的瞭望台上响起,仿佛带着一丝不知名的笑意。“倘若主将被擒,连环计又有何用处?”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参将顿时警戒着站起身来,手中的长剑刚从剑鞘中抽出,却在瞧见来人的面容时,手一松任由那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城墙上,话语不见方才的颓然,只剩下满满的惊喜:“属下参见——”来人挥了挥手,烟熏璃拍的眸子扫过城下的景象,俊美如天神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比慕容垂还要冰冷几分,仿佛带着冻人的冰碴子,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哆嗦:“起来。”“垂儿虽腹有谋略,毕竟不够老成。”跟随在那人身后的人着白色大氅,看着身畔的人面无表情的俊美侧脸,薄红的唇角却缓缓弯了起来,手中的骨扇敲了敲手心,乌玉般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好歹想起请我们前来助阵,不然此时这中军大帐,可就真要糊成一团了。”说罢这话,他突地眉目一凝,身畔的人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眼光随之扫了过来。“宸华?”“既然中军大帐中已有夫主坐镇,本君可要带人前去瞧瞧,垂儿将自己置于那般险境,如今到底有无要事。”着一身墨绿色男子长衫,眉目存着几分审慎的人收起骨扇,反手握了握身畔人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了最后一句,便带着身后低眉顺眼的暗卫朝着城下走去,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兴味。“绝不会出事的,夫主放心。”伍?君心谁来念城墙下的血腥气味已越来越浓,头顶的乌云愈发深重的压了过来,呼啸的北风将人耳边响起的喊杀声淹没,细细密密的雪花随之四处飘落,染上跨在马上的人乌黑的长发,和犹带着血迹的长剑上。好不容易穿过遍布着尸首的战场,绕至大军后方的中军大帐附近,萧景初远远就看见那升起的滚滚黑烟,料想是慕容昊已经发现其中有诈,于是设计将匈奴人的大帐和粮草烧着,这才好趁乱下手擒获匈奴亲王。他坐在马上眺望了片刻,便立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带领着身后的一队骑兵一路行去,只要遇上匈奴人就格杀勿论,一直走到着火的粮草旁时,方才隐约瞧见打斗的痕迹,便顺着那痕迹追了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便瞧见为数不多的匈奴人正在围攻大金的骑兵,而不远处正是茫茫无际银白一片的大雪山。再离近一些,萧景初刚准备和身后的骑兵一同过去帮忙,于是不一会就里应外合的将那些剩余的匈奴人杀了个干净,等到救下那些大金人之后,他刚准备上前去问的时候,就在那些已经被鲜血糊住面容的人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瞬间大惊失色的快步上前,抓住了那人的肩头,声音颤抖的吼道:“宁远!你不是将军的亲兵么?将军呢?!”“萧副将?”被他抓住的那人先是一怔,随即在看清了拽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后,顿时松了口气,迅速稟报道,“副将,将军已经擒住了那个匈奴亲王,迫着那亲王和一个普通的匈奴人换了衣服之后,让那亲王被四千骑兵看着回城去了,那一千人则扣着那个匈奴人留在此处,我们在这里一是等待援军,一是等到那些匈奴人认为匈奴亲王还留在我们手上,就再会有匈奴关键之人前来相救,到时候便与援军一同再抓就是。”萧景初听他说了一串,也未曾提到本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慕容垂,心中不仅升起些许不安,连忙问道:“将军自己无事么?”“将军没事……哦不对!”身为慕容垂身边的亲卫,宁远知晓萧景初和慕容垂的交情极深,不敢隐瞒他一点,便都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个清楚,“就在擒获了那亲王的时候,我们遇见了一个大金女子,那时候将军看着那个女子的眼神十分奇怪,将军自己也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