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太后和韩德让联袂而入,耶律斜轸本来就铁青的脸一下全黑了。
他早就知道太后和韩氏的关系,但亲眼见他们如此不避人耳目相携进出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好像被人当面打了一个耳光,又像有一柄刀子直刺心窝。嫉妒之心像隐性恶疾一样藏在每个人的心里,有时是为了男女之情争风吃醋,更多的时候却是为了各种各样的义气和利益之争就会发作起来。斜轸自己也说不清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来萧燕燕总是尽量回避让王公大臣们看见她的宫闱私密,尽管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也知道这件事早已是个公开的秘密,她还是多少感觉这件事并不光彩。这就是她总想堂堂正正嫁给韩德让的原因。然则,身为太后,有太多的不得已。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现在这种半遮半掩就是不得已的最好的选择。
今天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她顾不得这许多了,她匆匆穿好衣服,脸没洗,妆没整,只梳理了一下披散的长发,就疾步走去前面的议事帐。韩德让也顾不上回避,和她一起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宋军打到了哪里?”燕燕劈头就问。
“这是南京急报。”耶律斜轸强压住心中不快。大敌当前,其他都要往后靠一靠了。他一边双手递上那封还没有拆封的鸡毛信,一边简捷说道:“宋军已经占了歧沟关、新城、涿州和固安。”
“他们真的又来了!”
燕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句话。她坐到议事厅的主位上,为了让在座几人最快得知里面的内容,将信交回给耶律斜轸,说道:
“你给念念。”
斜轸撕开信封,见信中只有字迹潦草的寥廖数语,是耶律休哥亲手所写,他念道:
“臣耶律休哥紧急奏报:宋贼今日突然大举来犯,以突然袭击攻占了歧沟关、新城、涿州和固安。臣已整兵迎战。圣虑无需担心南京,南京城稳如泰山,所失之地必克日夺回。休哥只要一息尚存绝不丢失南京一寸土地。【零↑九△小↓說△網】臣所虑者山西、平州。贼来势汹汹,臣担心此时雁门、灵丘、飞狐一带和东边平州也遭侵犯,已派人去探知详情。望朝廷速发军队支援左右两翼。”
“快去请皇帝和在营王爷,萧继远、萧挞凛、萧恒德和萧排押都在宴会上,让他们一起过来。通知明天早上大朝。”
萧燕燕向赶来的主管太监发出命令。
堂中片刻死寂,一会儿,耶律斜轸首先打破沉默,道:
“这个报告太简单了。有界河工事和军队防守,怎么会一下子四城都破了呢。”
“疯狗!疯狗!赵光义真的是疯了,上次高粱河没射死他,再找上门来送死么!这次一定不能让他活着逃回去!”耶律抹只撸起袖子嚷道。
韩德让顾不上唏嘘和愤怒,他的思路在迅速地沿着耶律休哥的报告想下去,虽然信中只有仓促间的短短一句话提到对整个战局的分析,但他相信这位南京留守的军事天分,蹙眉道:
“耶律休哥绝不会平白无故想到山西和平州!臣也担心赵光义这一次不是针对南京。七年前赵光义从涿州入侵,举全部兵力包围南京。要是这样,朝廷无需担心,耶律休哥一定守得住。这一次形势有所不同,侵略南京就分了两路,一路仍像上次一样,出遂城从歧沟关到涿州,另外却增加一路从雄州进攻新城和固安。从这种来势汹汹的势头看,这一次蓄谋更久动员更广,应是全面侵略,多路并进,想要孤注一掷打一场全面大战!太后,臣同意耶律休哥的意见,要尽速派兵驰援兵山西和平州。”
萧燕燕紧咬牙关,克制着激愤的心情,听着几个人的发言。这个时候皇帝耶律隆绪第一个赶到了,他向太后行了礼后,张口便问道:
“母后,宋贼开战了?”
燕燕表情凝重地点点头,示意他在身旁的座位上坐下,让斜轸将鸡毛信递给他。
隆绪拿着信的手在发抖,脸色涨红。这是他即位以来国家第一次遭遇排山倒海般狂涛巨浪的冲击。
萧继远、萧挞凛、萧排押、萧恒德和耶律隆庆都陆续急匆匆地赶来了,吴王、宁王不久也到了。他们接到通知时就知道了战争爆发的消息。陆续到达后,他们的第一时间便是传阅南京急报。看完之后,所有的人都充满震惊和愤怒。这时,从南京来送信的王铁柱被担架抬进来。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两条磨烂的大腿也被军医包扎起来。一见太后和皇帝他就挣扎着要下地行礼,太后走过来按住他,让人抬了一张贵妃榻命他半躺半靠着说话。
王铁柱声音嘶哑地向太后、皇帝致了敬意,然后说道:
“这一次宋贼来势凶猛,看来他们早就秘密部署了很久,陆续派人暗中潜入了歧沟关、涿州、新城和固安城中。昨日凌晨四处突然同时发动,城里的奸细趁我军不备,杀死了守门将士,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守城将士拼死抵抗,但是没防备加上众寡悬殊,都被打败。四城知州刺史和主将都被俘或被杀死。城破的时候守将们都第一时间派人到南京报信,于越在中午陆续得到报告,便立即集合兵马加强城防和准备出战。具体的部署卑职就不知道了,因为于越在将领们会议之前,已经将得知的情形写好信,让卑职立即出发。为了确保一路不出意外,让卑职带了五十名精兵一路保护。于越命务必在今天亥末之前将信送到捺钵行营北枢密院和皇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