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先行见礼,行止一派坦荡。
见他走来李赟略怔,须臾笑了下,“近来京中谣言甚多,连五弟入狱而亡的消息都编排出来了。”
李辞款款落座,端起茶盏吹着茶雾,漫不经心地说:“是多。我那老泰山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休妻,大年初一登门关怀。”
“休妻?”李赟喝茶喝得心不在焉,感慨道,“真是荒唐。”
茶盏的水跳在他眼中,成了心虚倒影。那日听闻絮儿接到圣旨,告知李辞暴毙大牢,死前赐下休书,他高兴得一夜没睡。
大年初一便派人假装贵妃的眼线传话,引白家夫妇去隐春园大闹一场。盘算着待絮儿陷入夫死娘家决裂的境地,他适时出手相助,她自然会念他的好。
如今李辞完好地出现,甚至面带红光,喜气盈盈,李赟心里翻江倒海,几乎溺毙于那片酸海。
察觉他的不安,李辞闲逸地放下茶盏,“流言止于智者,可见信的人与传的人都不聪明。”
这话如同长钉刺穿李赟肺腑,既疼又恼。李辞居然讽刺他是蠢货,真是越发不将他这兄长放在眼里。
不免想到皇后传来的消息,皇上秘密召见李辞十几天,大约动了传位于他的心思。一时怒从心头起,非要给李辞找不痛快。
李赟强装大度,起身道:“上外头瞧瞧去,三哥给你们备了新年礼。”
萧云舒斜他一眼,那礼物哪是给李辞备的?分明是为讨好齐王妃。真可谓居心叵测。
登时气不顺,萧云舒撑住额角,“要看你们自己看,我乏了。”
对她在外人面前不配合,李赟有些恼火,然而当着人又不好发作,冷声道:“想是来时吹风着凉,歇着也好,省得走动带出旁的病来。”
乍听是关心,细品却有让她别去碍事的嫌弃。
萧云舒立马起身,她还非去不可!
那礼物其实不是别的,是一对巨大的纸鸢,纸鸢特意做成猫的形状,齐齐放上天空,如同两只猫嬉戏打闹,别有一番趣味。
絮儿在下头看着连连拍手,早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李辞看一眼纸鸢,又掉眼看她,心间冒出些酸水。怨她眼皮子浅,连李赟的无聊把戏都能入眼。
吭吭咳嗽两声,“白絮儿,收收你的牙。”
絮儿偏过脑袋嘻笑道:“快看快看,那只胖狸花,像不像咱们别院那只?”
循声望去,李辞没忍住一笑,确实是像。
然而看见李赟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再笑不出来。顺手往树上摘片叶子,凭寸劲一飞,须臾那两只纸鸢如同醉汉,栽头栽脑倒地。
絮儿正看在兴头上,笑容瞬间凋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提着裙摆就冲出门。
地上都是雪水,纸鸢掉地肯定毁了。她舍不得,一溜烟跑到角门外。
两只纸鸢一左一右挂在树梢,正待爬树去取,只听“嗖嗖嗖”的声响,顿时箭簇如同大雨落下,插在地面、树干、墙壁。
“小姐!”集美焦急的声音传来。
“别过来!”絮儿大喊。
身子倏地一震,左肩被利箭贯穿。絮儿闪身藏在大树后,心咚咚咚地乱得没章法。
疼痛感袭来,肩骨好似被生生敲击成千万块碎片,哪里都痛,却拼凑不出完整知觉。
絮儿蹙紧眉头伸手一按,就有鲜血吱吱地冒出来。
集美早吓得面色煞白,提裙跑得飞快,叫喊声响彻几道院门,“快来人,有刺客!”
长公主府的侍卫闻讯跑出角门,箭雨如暴雨放晴,戛然而止。
那一头,为絮儿对纸鸢过分热情李辞心下不悦,自顾自生闷气,转身回宴厅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