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蓝一缓的差不多了,他穿过走廊,没有看见轩佑的身影,打开手机,也不见对方发来消息。轩佑平时几乎不看手机,给他打电话也是白搭。不过好在轩佑拿着他带来的伞走了,这把伞上有他偷偷装的定位仪,目的就是防止轩佑遇到危险。定位仪的红点显示在操场的一片区域,操场没有树木遮挡,几乎一览无余,轩佑的位置十分钟之内动都没动过,如果不在操场,那就一定是下沉广场!不,气息不对!这一片的气息都不对!左蓝一警觉地环视四周,比起在五号楼时的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这片区域似乎过于安静了,仿佛在操场与教学楼的走道处架起一道无形的气墙,将这里拢入密不透风的笼。气息不对如何?明知故犯又如何?既是来寻轩佑的,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回去。左蓝一现在还不知道的是,从踏进操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落入轩佑的幻境当中了。“轩佑!”左蓝一从最近的通道直奔下沉广场,下面一片漆黑,只有在他脚步走过的地方声控灯才会亮起。“轩佑!”左蓝一比任何时候都要期待在下一个声控灯亮起的时候轩佑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样,他也比任何一刻都害怕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早已冰凉的爱人。离手机上的红点越来越近,他的心情随之愈发紧张,皮肤的灼烧感也愈发强烈。但身体上的不适是可以用意志强行压下去的,更何况他已经能感受到轩佑就在前面,只要继续走下去,一定能找到。他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直到左涪卿的剪影突然飘摇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团粘稠的液体,挡住了他的视线。“闪开。”剪影没有任何反应。左蓝一想起来了,左涪卿只能在识海里显现出样貌,在现实中只是一团形状不规则的剪影,不能做动作,也开不了口。仔细想不难发现,左涪卿总会在某些危险的时刻拦着他,譬如阻止他进入姜晖的识海。左涪卿与他是共生体,如果他消失了,左涪卿也将不复存在。这个猜测成立的话,左涪卿一定不会让他再往前走,想找到轩佑更是难上加难。尽管知道左涪卿可能不会给他机会,但…左蓝一趁着与左涪卿的剪影对峙,右手从衣兜里缓缓掏出随身携带的美工刀对准自己,一步一步向前逼近。不是共生体么?不是重台莲么?好啊,那就来啊!只要你敢拦,大不了同归于尽。左蓝一敢这么威胁是因为他料定了左涪卿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只有像个无所畏惧的疯子一样,左涪卿不敢的事他敢,这样才能彻底制住左涪卿。让左涪卿看到他是个疯子就够了,万万不能真的变成疯子。“来啊。拦我是吗?”嘴角的笑意愈加张狂,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手里握着的是自己——亦是左涪卿的全部,只要轻轻一捏,就会玉石俱焚。谁是玉?谁是石头?谁又是谁的控命者?在左蓝一以命相逼的威胁下,左涪卿的剪影向后退却,识时务地给他让出一条道。然而越是向前走,左蓝一付出的代价也越大,双腿如同负重千斤,视觉、听觉逐渐弥散,令人不安的灼烧感由皮肤浸透到内脏。即便左涪卿不再阻拦,只要继续往前走,总有一刻手会攥不住刀,左涪卿依旧会轻而易举地侵占他的躯体。“左涪卿。”左蓝一实在受不住,刀子“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得去救他。”“左家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这副身体也可以永远给你,凡事有轻重缓急,这个人要是死了,一切都没得商量。”如果说是人都有自己的坚守的底线,那么——轩佑就是左蓝一的底线。左蓝一很早以前就思考过为什么一定是轩佑。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天上地下的那种。左蓝一是富裕人家的少爷,锦衣玉食,有着出众的外表与花不完的钱,他想做的一切事情、想要的一切东西——甚至不需要亲自努力,就能分外轻松地得到。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弥漫着强烈的虚假感。轩佑的生活实在太苦了,亲眼看着最亲近的家人、朋友离去,顶着“灾星”的之名活过这么多年,宁愿形影相吊也不愿身边的人因他受到牵连,甚至无数次地想要结束自己。可是他明明没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啊…对左蓝一而言,轩佑是他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过的一种人格,是他根本做不到的那种。连装都装不出来。什么人能够在饱尝痛苦与恶意后仍能对这个世界以礼相待?左蓝一做不到。并且他知道很多人都无法做到。仇恨与恶意催生心魔,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境界才能对这些痛苦安之若素、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