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柏是有个儿子,十三、四岁就纵马江湖,任侠冲动,在后天境界中也是山南道上的数得着的高手,虽然冯柏经常摇头叹气,说儿子要做大侠,以后必定要败光家产,镖局定然不能传给他。但是儿子就是儿子,这有什么可说的?陆之霖叹了一口气:「师兄忽然重病,其他事情我还没想太多。」言下之意,是暂时不想考虑亲事。冯柏道:「听闻你踏入先天,附近许多帮派送了不少礼物给你,还有不少药材之类,你早些看看,有什么合用的,早些给令师兄送去吧!」「多谢总镖头好意,在下愧受了。」冯柏点了点头:「你去和云舒多说点话吧,年轻人,多聊聊。」「是。」陆之霖送走了冯柏,心知若不是冯柏想要挽留自己,恐怕那些送来的礼物未必都会给自己过目,毕竟以后附近门派有了什么喜事,也是要冯柏自己掏腰包。随后一位管事将礼单交到他手上,并抬进了许多礼物。陆之霖是有些随遇而安的人,即便踏入先天,他也一直没想过要离开镖局,现在其他人的作为却让他忍不住多想,若是不和云舒在一起,恐怕再留在镖局已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云舒若是远嫁,便会很少再回镖局,更何况这里只是分舵。想到或许再也不能见到大小姐明媚的笑颜,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微微的刺痛。「小陆,你干嘛去啦,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陆之霖抬起头,看到冯云舒笑吟吟地进了房,管事知趣地退离,他放下礼单,心事重重:「师兄病发,我来不及告诉大家,就赶回去了。」「你现在能回来,想必他身体好转了吧?」冯云舒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大小姐向来我行我素,从来不是一个愿意看人脸色的人,她待他实是用情至深。陆之霖嘴里发苦,只觉得大小姐比说话处处有深意的总镖头更难应付。」是有些好转,但过些天还是要回去看一眼。」「我娘要来的事,你对王师兄说了没?」冯云舒轻抚鬓边长发,面上露出一抹羞涩。「还没来得及说。」「说得也是,他抱恙在身,你是没机会开口。」冯云舒有些失望,「王师兄运气真好,只不过在你危难之际出手救你一次,你就对他这么在意。」陆之霖正色道:「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他为了救我身负重伤,现在还没好。」冯云舒嘟囔:「救一个人怎么就能病那么久?不过也难怪,他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估计以前没学到什么本事。」看到陆之霖脸色越来越阴沉,她连忙补救,「不过他既然愿意相救,那已经很了不起啦,不然我爹娘也不会想要见他。」陆之霖在冯云舒面前,只提过王越几句,王越来历神秘,显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他也就没有多提。此时听得冯云舒误会,他只觉得满心愤懑——即便师兄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无意中出手救了自己,那也是天大的恩情,冯家凭什么看不起师兄?接见王越倒像是给他们师兄弟天大的面子。他冷冷地道:「王师兄是我的兄长,俗话说,长兄为父,我对他的敬重不必多提。你们冯家不想见他,我也没打算高攀。」两人一直把亲事说得甚是含蓄,陆之霖第一次说破,却是拒绝。冯云舒一听,登时惊呆了,泪珠子盈满了眼眶:「只不过是你爹的一个记名弟子,你满口王师兄的作甚?他要是病一辈子,是不是你还要伺候他一辈子?你就任他这么糟践你吗?」「你说什么?」陆之霖粗声粗气。冯云舒从未见他发过火,此时不由有些害怕,但大小姐的脾气不允许她后悔:「王师兄,王师兄,你以后就跟他过日子好了!我走了,再也不理你啦!」陆之霖冷笑:「这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我回小隐山去了,告辞!」「你……」冯云舒看他要离开,连忙伸手去拦,谁知他脚下用了轻功,唯一扯住的一片衣角从手边滑落。+++++陆之霖脚步越来越沉重。他这次回镖局,其实是想好好和大小姐解释清楚,心中惋惜两人有缘无分,他终究要伤了冯云舒的心。他几乎什么后果都考虑到了,却没想到,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吵架。他在大小姐面前一直温文尔雅,或许大小姐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爆发。在刚踏入先天境界就开始发脾气,想必在大小姐眼里,自己也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王八蛋了。陆之霖有些心烦意乱,几件事混杂在一起,变成一个难解的死结。他现在只想把严世杰找出来一剑削了,好好发泄心中这股憋闷。走到镖局门口,却见他的猫慵懒地卧在门口石狮子脚下,看到是他,瞥了他一眼,蹬起爪子转身走了。就连他养的猫也对他爱理不理!陆之霖气恼至极,几步上前,拎着猫提了起来,和猫对视了片刻。那猫」喵」地一声,声音软绵绵的。陆之霖心下一软,本想掏钱去给它买几条鱼来吃,然而一摸身上,却是分文也无。本来有些散碎银子,已留在了小隐山,慌乱离开时,忘了收拾。其他的就是在镖局,他自然不好再回去。王越把他赶来镖局,大小姐要他回小隐山问亲事,他此时确实无家可归,于是抱着猫揉了揉,带去河边,用佩剑刺了几条大鱼,生火烤了做晚饭,喂饱一人一猫。野外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吼声。陆之霖毫无惧意,但猫却缩到了他怀里。他知道自己总要做出选择,即便师兄让他忘记这件事,他也不能真的就这么忘了,毕竟师兄爱慕于他,他早就决定和师兄厮守终身。不能因为师兄不怪罪他,他就心安理得地和大小姐在一起,这无疑是逃避,也辜负了师兄对他的一片真心。他思量了一夜,天色微亮的时候,就把猫揣到怀里,往小隐山疾行而去。+++++到了小隐山,便看到急得团团转的玉锦跑了过来:「陆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公子昏睡好久,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怕是要不好……」陆之霖面色登时惨白,他虽对旁人说师兄忽然病重,可是从来没这么以为过,这两年王越总是比谁都要精神,有时甚至有点狂态,却从来不会生病,没想到他一语成谶,竟然师兄真的重病!他把怀里的猫一丢,掀起竹帘,冲进了王越的房间,却见王越面色灰败,头发散乱,衣裳还是他们昨天分别时穿的那身,沾了不少污迹。「我扶着他从山腰回来,要帮他换衣裳,他怎么都不肯,还大发脾气,躺在床上就、就没醒过来……」陆之霖浑身发颤,王越身上都是吻痕,所以才不愿别人看到!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就是这么没担当,就是这么不值得托付吗?他托起王越的身体,在他脸上摸了一摸,只觉得烫手得厉害,身上却是半身冰凉,半身发热。就连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就是神仙到来也是难救。他总以为师兄的身体胜过大小姐许多,却是不想师兄被他那般折腾,身体又是那个样子,怎么承受得住?他不由鼻端一酸,热泪滚落,哽咽道:「师兄……是我不好,我不该害了你……」玉锦看他悲伤至此,也没多想,也是流着眼泪,哭着道:「陆公子,是我不好,我应该为公子护法的……」或许是陆之霖抱着王越,震动了王越的身体,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怒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等我死了再哭!」玉锦当即大喜:「公子,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好点?」王越不停咳嗽,无法回答。陆之霖不像玉锦那么天真,当真以为王越无事,听到他咳嗽,便一手托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给他捶背。王越看到是他,更是恼怒:「你回来做什么?看到你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