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儿似乎有些羞怯,紧紧地拽着女人的衣领,搂着她的脖子,把女人耀眼的铂金项链缠在手里。张绵期眯起眼睛看着母子二人,清了清嗓子,头脑中飞快的过了好几种方案。‘你从何处来!’够霸气,但是张绵期并不想知道这个【拿云】到底从何处来。‘小子,到了这里就要听我的。’张绵期很喜欢这个方案,奈何这里有个成年人,张绵期还做不到如此豪爽,因为他很害怕妈妈会揪着他的耳朵去别人家里道歉。想来想去,张绵期停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泥巴,站起身,呵道:“你叫什么,报上名来!找我干什么?”那孩子显然没想到张绵期的声音如此之大,一下子被吓得退后两步,怯怯的拽着女人的衣袖,说:“妈妈……”女人笑了,抱着那孩子,走到张绵期身边,温柔的说:“他叫沈拿云,是新搬来的,想和你们一块玩一会儿,可以吗?”张绵期还是那天张绵期痛痛快快的和李大狗玩到了晚上八点,而沈拿云则在六点多的时候就和他那优雅的母亲回家了,盈盈也是,只留下张绵期和李大狗撅着屁股跪在沙坑里继续堆城堡。后来呢?后来张绵期的妈妈出来扔西瓜皮,大老远就听到张绵期利落的北京腔国骂,气的火冒三丈,把张绵期扛回家,罚他三天不许看电视。张绵期的妈妈是多么希望张绵期能够像他的长相一样温润温和,只可惜张绵期只是顶着一张绵羊一样的脸,掩藏他豺狼虎豹的心。那天晚上张绵期照例被妈妈训斥,然而今天的训斥内容却不像是以前一样千篇一律,妈妈找到了一个贴近张绵期身边的例子,她怒其不争的说:“你看人家隔壁家的孩子,叫什么云来着,从小就是他们班的班长,奥术全区第一名,书法小提琴样样精通,人家也从来不说脏话,人家也是男孩子,你怎么就不能和人家学习呢?”这话说得张绵期真是眼眶在眼睛里打转。他妈妈虽然训斥他,但是从来都是用盈盈这个小区里唯一的女孩儿来当例子,盈盈乖,但是学习成绩没有他好,让张绵期能够有理由继续糜烂下去,为什么不用李晁赜做例子?因为他比张绵期还不如……但是现在竟然搬出来那个生人一样的沈拿云,怒!张绵期脸上淌着泪,一声不吭的从客厅跑出去,蹲在小区门口旁边的大树底下哭,然后张绵期妈妈赶紧追了过来,在张绵期被蚊子叮的要死之前把他给抱了回来。张绵期妈妈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那个厚脸皮的儿子,怎么会因为被拿去和沈拿云作比较而哭了呢?后来她终于明白了,是因为沈拿云长得太丑了。张绵期讨厌学习好的人,更讨厌住在自己隔壁的学习好的、和自己同龄的人。沈拿云果然学习好。在他转学到张绵期的那个班的时候,张绵期就知道,他老妈希望自己有一次能考全班第一的希望,彻底被打碎了……沈拿云学习好到什么地步呢?反正就是那样,问他什么他就会什么。沈拿云很小就表现出了和他年龄不符的冷静,不骄不躁,也没见他出去玩儿过。张绵期很少听到沈拿云说话,从前面回头看看沈拿云的脸,觉得他脸上的雀斑好讨厌,简直和沈拿云的分数一样多。每当张绵期回头看沈拿云的时候,沈拿云就会紧紧抿住嘴,一句话都不说。张绵期觉得没趣,过了几天,就听说沈拿云跳级了,连跳两级,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突然变成了比自己大两级的学长。张绵期很生气。但是他还是不努力学习,和李大狗、盈盈玩的欢快,有一天他们一起荡秋千,张绵期突然想起了那个严肃的小孩儿,啧了一声,说:“你们说,为什么我见到沈拿云的时候,那小子总是瞪我?”“他没有瞪你。”盈盈细声软语的说,“我妈妈说,他的眼睛太大了,看起来就有些像是瞪人~”“那,”张绵期眯眼,“为什么他都不和我笑?整天板着脸,烦都烦死了。”李大狗看着张绵期,笑呵呵地说:“你知道以前沈拿云的绰号叫什么吗?”张绵期冷笑一声:“沈大狗?”“呸!”李大狗很生气,过了一会,着急的说,“叫【沈大牙】!不是大狗是大牙。他们家搬到这里就是为了给他治牙。他的大门牙是向外突出来的,特别丑。”“恩?”张绵期想了想,说,“怪不得,他和我说话的时候都是别着脸的……”张绵期终于又有了一个可以在他妈妈面前挺直腰杆的理由了。然而还没等他挺直腰杆多久,沈拿云就小学毕业了。沈拿云整整比他早毕业两年。毕业那天,沈拿云来到了张绵期的身边,突然握住了张绵期的手,张绵期虽然觉得两个大老爷们握手有些奇怪,但是因为沈拿云的手修长有力、冰冷干燥,让张绵期觉得很舒服,所以就没有挣扎。沈拿云常年握住琴弦、绝对不会颤抖的手指,那一刻竟然颤抖了。沈拿云抿着嘴,小声说了些什么。张绵期没在意,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是:“谢谢你。”谢什么?张绵期想了两年都没有想出来,然后就该自己毕业了。毕业典礼上,盈盈和大狗都哭了,只有张绵期觉得挺好玩,哎,我是初中生了。张绵期听说沈拿云去了县里最好的一所初中,有百年的历史,是凭借他惊人的数学成绩去的。张绵期没有沈拿云那么可怕的数学成绩,所以他就就近去了一所不是很烂的初中。张绵期脑子好使,没怎么努力也过了。初中后,张绵期开始长出喉结,变音,身材也慢慢的拔高了。他初一的时候是一米四三,一入学就被几个初二的小孩儿盯住了。有一个小孩儿,仗着身高的优势,想欺负张绵期,开始比较委婉,见到张绵期就喊:“娃娃~娃娃~”张绵期很生气。他讨厌任何女气的词灌在自己身上。但是张绵期没有怎么样,只是淡淡的说:“请让一下。”后来那帮小孩儿就总是堵张绵期,为首的人甚至捏着张绵期的下巴,说:“娃娃,你还长得挺好看。”张绵期眯起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了那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沉默,过了一会儿,猛的一拽,把那人拽趴在地,狠狠坐在那人的背上,用膝盖顶住他的肩胛骨,破口大骂:“你他妈b敢这么说你劳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