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紫宸殿内罗午斋俯首低眉等着皇上看完万平连夜送给他的证物,几乎能置高恪于死地的证物,当年先皇并未下令屠杀北麓一脉,而万芳的证词和证据都表明,北麓一脉当时根本没有反抗,别说谋反,连被屠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千多条无辜人命不说,当时因为顾林成意图谋逆案又死了多少朝廷官员,又有多少和北麓一脉有关系的朝官被削官被流放,造成如今朝庭无人可用的境地。他高恪,又是何居心竟敢假传圣令造成这千古冤案!顾林成案直接牵涉吴王案,那么吴王又冤不冤?
皇帝看完证词证物,直视的高恪,良久,他对罗午斋挥挥手:&ldo;爱卿先出去。&rdo;
这?…
罗午斋顿时泄气,不由得暗叹一声,他似是高估了皇上对天下的责任心,也低估了皇上对高恪的爱惜之心。即使再不甘又如何,如此铁证如山也扳不倒他,还能如何。就这样吧。
‐‐&ldo;朕想知道,当年先皇都知道这些事对吗。父皇默认了你的行为,因父皇明白,朕不是吴王对手。只是高恪啊,你做的也太绝了,当年让顾林成上京,他亦无活路,你又何必…&rdo;
‐‐&ldo;皇上,您太低估顾林成对于朝局的影响了,当年若任他一直壮大,他想颠覆大琰江山的姓氏也未尝不可,不用刀剑用唇舌,他顾林成能做到,让他上京变数无穷,臣只有斩草除根才心安。先皇也明白北麓一脉不能留,是祸患,皇上,事情是臣做的,您若要罚,臣认罪。&rdo;
‐‐&ldo;你也别急着认罪,朕问你,北方与东契的战场本就不利,万芳率军过去毫无作用,他觉得你不信守承诺想让他死在北方这才出此下策,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你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吕玠一人难撑大局,他多次上疏请求重新用回陈继隆都被你压下,如今,你说派谁前去救援好?魏王?&rdo;
皇上已隐约有了怒气,高恪心里明白,今日这一惊天大祸先帝帮他扛了一半,新出生的小皇子帮他扛了一半,否则这事绝不可能就这样了结。他对万芳真是失望透顶,可如今北方战事不利是事实,再任东契攻城略地永安都要不得安宁。想想跪下:&ldo;臣认为召陈继隆回朝一事可行。&rdo;
八月十五这天街市上热闹极了,顾韶本是和高怀逸约好晚上灯市见,可这时顾仲犀已把全部家当装上马车,他们就要离开永安城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车经过护城河,满街的灯笼煞是好看,河里有人放莲灯祈福,她一路张望着眼想看看能不能看到高怀逸,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她看到了被人牵着的高怀逸,只是人声鼎沸,她又口齿不清声音低哑,喊得嗓子疼出血对方才听见,等对方追来,马车早已疾步向城门而去,一片嘈杂中,她听见了高怀逸声嘶力竭的喊:&ldo;你去哪里?你去哪里呀顾韶?你去哪里呀顾韶!&rdo;
我去昆吾,或许此生都不再回永安。就此…别过,高怀逸。
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望着越来越远的永安城城墙,顾韶眼睛里滴下泪来,她是真的有些舍不得高怀逸啊。
万芳终于接到召他回京的召令,带着亲信三百余人连夜狂奔,他料到路上应是有杀机,既然和高恪撕破脸,那么他得时时小心。这场仗他毫无信心,负伤三次,每次都以为自己要死在昌河,老天既然让他活了下来,他就不想再死。这一年多他时时去信永安让万平打探高恪口风,求他早日将他调回京里,哪知万平信中所说让他绝望透顶,高恪如今连见也不见万平,如此看来,让他来此明明就是让他送死以达到封口目的,即使将来仗打赢了,他回不回得去又是另说,他又岂能再坐以待毙?
两山狭一路,地势最险,只是此处才出昌河不久,应是无碍,指挥着队伍小心翼翼前进,一阵箭雨袭来,惊得他大骇,随即转身,路却被狼牙路障封死,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他突然发了狂:&ldo;高恪!我为你拼死拼活卖命,你连一条生路也不肯给我吗!&rdo;
‐‐&ldo;死路是你自己找的,你若安分呆在昌河,又岂会没有生路?你选择投靠罗午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与高大人为敌,你只能命丧此处!&rdo;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看一眼四周的尸体,费力的爬起来找到万芳的尸体,哭了一阵把万芳手上的箭戒取下来:&ldo;万大人放心,将来若有机会,属下必联络曾岳曾大人为你报仇!&rdo;
伏在山顶的黑衣人见他踉踉跄跄走开,打了个手势迅速撤离。
又过了一天,另一群黑衣人赶到此处,才想设伏,就有人喊快看底下,众人顺势看去,顿时傻了眼。
高恪得到消息时已是三天后,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赶早他一步设伏杀了万芳,是谁?皇上?不怪他这么想,召回万芳的召令他亲手发出去,随即派了人赶往昌河设伏,那群人比他的人早到,可无论那群人从哪出发,也得先知道万芳要回永安这件事,也才能算到他必走那条路。真有人算到了?算到了他会这么做?浑身打了个冷颤。万芳不是他所杀,但这杀人的罪名,他得背着。
突然,他明白了,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从查袁州赈灾贪腐案开始,就有一只手在引导事情的走向,置万芳于死地是他们必须达成的上目的。这人是谁?只能是替顾林成招魂的余孽子孙。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竟还有这样的人,且此人非常不简单,应是顾林成嫡亲子弟,行事作风颇有妖异之气,这就是当年他在先帝面前评价顾林成的话语‐‐妖,顾林成有妖异之气,能蛊惑人心。
‐‐&ldo;来人!下令全城搜查,排查两年前进入永安城的异乡人,约三十多岁的男子,顾姓亦或林姓,应是以买卖人身份出现在永安。查!赶紧查!&rdo;
查到塞外遗珠时,乌颂珠带着乌裕鸣已经在昆吾接到顾仲犀和顾韶。乌裕鸣拉着顾韶欢快的走在路上,指着蓝天碧水间的一座大府宅说:&ldo;从今天起,这就是你家了。&rdo;
十年弹指一挥间,白驹过隙,当年黄口小儿已长成如今聘婷少女。
昆吾有环城水渠,民众每日生活用水集中于几个水渠出水口取用,十分便利。众人已习惯每日清晨遇见顾韶来此取水,只取一壶,据说是用活水煮茶好喝?这让许多人将信将疑也学她来清晨取一壶水煮茶。跟在她后面的乌裕鸣过来,众人皆行礼:&ldo;少族令好…少族令又陪小韶来取水呢…&rdo;
乌裕鸣点点头挽手站那等着,这丫头来取水哪是去煮茶啊,就是早些年听说这引水渠是她曾祖父年轻时所造,就每天要来取水壶说是以此感怀曾祖父…其实,就是凑热闹。这丫头如今可喜欢往热闹地方凑了。
昆吾的清晨凉爽舒适,每日清晨微风徐徐送来花香味,也微微吹起她的裙摆,在各户各院的开门声里看着这丫头的背影随着她一路缓缓归家,真是一种能让人沉迷的享受,无论再有多少年,她愿一直这样守着前面那个背影,就这样陪着她回家。
顾韶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有侍女迎上来接过她的水壶:&ldo;表小姐今日要用这水做什么?&rdo;顾韶溜溜一转眼睛看着乌裕鸣:&ldo;我想吃冰瓜酪,用这个水做好不好呀姐姐?&rdo;乌裕鸣掐指算算,这人信期过了两三天,吃冰的应是无碍,允了。顾仲犀耍完一套剑法出来正在擦手,这话听个正着,摇头:&ldo;鸣儿,不能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瞧瞧她现在成什么样了,要裙子你给她买的裙子能一天换一件一个月不带重样的,要吃什么你搜罗整个昆吾也要做给她吃,要胡闹你还陪她到处胡闹,再如此下去,她要一无是处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