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到底是谁!”张启山一声暴喝。“佛爷……”日山扎挣着惊骇回头,目光中全是不敢置信。“我、我是曰山啊……”阿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悄然向后退了两步,拇指已经扳开了手枪的保险栓。他不知道面前两个好友是闹哪般,要么是其中一人被人掉包,更坏的情况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中了奇异的陷阱,面前两个全是假的。他背后阵阵发冷,心里念着大哥,汗水自额角滚落。张启山却骤然毫不犹豫地对着日山开出了一枪!“砰”一声枪响骤然缭绕在地宫之内,阿诚惊得侧开半边身体,日山也不知何时侧身瑟缩成一团企图闪避,只有张启山维持着举枪的姿势。柯尔特的枪口冒着硝烟,而副官身匝的地面上则多了一个弹孔。如果刚才日山不躲,现在他的后背上就会开出一个血洞……试人也没有这么试的!阿诚几乎要断定这个张启山就是冒牌的了,他举起枪,枪口直直对准了张启山。张大佛爷不为所动:“我的副官,绝对不会躲我的子弹。”阿诚一怔,瞬间想到虽然规避伤害乃人之常情,但是他和日山并非“常人”,他们是sub,如果大哥在紧要关头突然要射杀自己,要向自己开枪,自己虽然困惑却也只会瞬间选择信任,甚至主动将自己送到大哥的枪口下,更何况那二人之间的信任度是比自己与大哥还要高的……所以日山怎么会躲启山大哥的枪?张启山松开踩住“日山”的脚,弯腰伸手蘸了些自对方胳膊伤口上渗出来的血液,送入口中。几秒之后,他评价道:“而且张家的麒麟血,也决不会这么腥臭。”阿诚终于调转了枪头,他和张启山都在等着仍旧背对他们跪在地上的“日山”发难。却没有想到“张日山”怔了几秒后,慢慢跪着回转过身。手电光之下,启诚二人才注意到这个“张日山”居然与日山毫无区别,从肩宽、到体型、甚至是那张唇红齿白的俊秀容颜,再细想他方才和张启山交手时的矫健身手……如果说趁黑趁乱有易容术,但体型和功夫……“日山”的目光中全是惊惧与哀凄,他哑着嗓子嘶声:“佛爷,真是曰山啊!”张启山被他望得心里一颤。青年又向前膝行了两步,猎装在地上擦出两道灰扑扑的印记。他却也顾不得,一头磕了下去。“曰山……知佛爷厌弃,只愿能够护驾到此次行动结束。属下没有任何非份之想,若佛爷觉得曰山会妨碍您与‘心上人’的相处,曰山愿意在行动结束后立即自戕!”他说到这里嗓子完全哑了,带了生生压抑的哭腔。“刚才躲避,是因为属下不愿无故减少团队战力。万望佛爷开恩,让曰山这条贱命能再发挥几日余热……”说罢他伸出手,试探着去抓张启山的裤管。“求佛爷看在属下一路从劳工营追随的份儿上!”这话说的,连阿诚都有些狐疑了。地上的青年被张启山一把揪住衣领站起来:“谁准你自称‘贱命’的?”而就在副官闻言眉宇松拓,下意识扶住张启山手腕时,张启山突然抬手扯开了青年的衣襟!猎装的领口本就宽松,衬衫衣领在张启山大力的作用下瞬间崩开了数个纽扣,白皙的胸膛一瞬间暴露在阿诚的手电光之下,阿诚刚想将手电挪开少许,就听见张大佛爷略带玩味的声音。“日山,爷留下的吻痕呐?”“张日山”的神情一变,似乎顿时又赧又惧,他吞咽了几口吐沫,期期艾艾似乎想要拢好前襟:“哥……”这个称呼一出,张启山与阿诚的目光陡然变得森冷,几乎是瞬间二人拔出手枪同时扣动了扳机!而那“张日山”却似骤然由立体变作一张纸片,仰躺着摔跌下去,化作一道黑影以异于人类的身法与速度闪开了所有的子弹!张启山哪儿能放过,拔腿就追,可是他的枪法再准,似乎也对付不了这种非人类的生物,往日精准命中敌人的子弹此刻仅仅足够擦过那物的身体,那物更像是极熟悉地宫的构造,带着启诚二人在地宫中穿梭。“追上它!”张启山一声大吼。阿诚也知道这东西定然和明楼的失踪有关,哪会示弱,青年乾元在军校锤炼出的体魄迅捷如猎豹般奔向那怪物。但是任张启山与阿诚左右包抄、前后夹击居然都无法将其制服,怪物仅是在黑暗中左躲右闪就绕得他二人头晕目眩。甚至它还能变化身形,遇到方便奔跑时就地一滚就会化作张日山的模样,屡屡看的张大佛爷心头一紧。好在,最终他们将它逼至死角。还是张日山的脸、张日山的猎装、张日山的身段。启诚二人却不敢再小觑,双双枪与手电交叠指向怪物。他们脑中盘旋着类似的问题:就算能够变成人的模样,但劳工营的事情如何得知?“心上人”之语似乎也是尹新月前几日才吐露在三人中的悄悄话。还有相似的身手,要不是没有吻痕与那声“哥”,恐怕连张启山都还得再迷糊一阵子。怪物却始终没有攻击的意图。张启山与阿诚步步紧逼,而它节节后退,终于退无可退的瞬间,它猛地朝张启山扑了过来!过快的身法让张启山本能蹲身闪躲,而阿诚则一枪击中了那怪物的小腿。“砰”地枪响之后,怪物就地翻滚,落地再逃时它做出了一件令张启山与阿诚都骇然之事。只见它的指甲猛然伸长,如利刃般的指甲刺入胸腔,边跑边撕开了自己的胸膛!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让张启山与阿诚一时怔愕,再反应过来时那怪物已似脱衣服般撕下一层粘黏的、在手电光下还反光的……人皮。“站住!”张启山一声怒喝再度追击,阿诚紧随其后。没想到一枪虽让怪物踉跄却没能阻止他的速度,撕掉“外皮”的怪物甚至更加迅捷,它如同解脱禁锢般从人皮中钻出。张启山心中越发焦躁,奔跑的速度几乎达到极限,却在攀上一个汉白玉栏杆时手下一滑,区区一顿,那黑影便陡然抽长成一道黑条匿入前方吃人的黑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阿诚抢上几步追上张启山,手电光不断在周围虚晃,却除了黑暗与地宫的建筑再无他物。他喘着粗气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张启山,见往日威风凛凛的张大佛爷正低头怔怔地看着粘在他手上白肉般的恶心黏液。“启山哥……这是……”阿诚的嗓音带着抖。“……融化的人皮。”诡异阴森的地宫中,一时间安静连针落地都能听得见。阿诚仿佛可以分辨出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张启山齿关颤动的“咯哒”声。张大佛爷猛地深吸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叫过我‘哥’。”他缓了缓,像在强迫自己冷静、振作。“日山是不会第一个说撤退的,就算前面生死未卜,没有我的命令他也只会向前。从那个藏书阁上来就有些不对劲……我该更早发现的!”阿诚知道他在自责,一时间却想不出该怎样安慰。明楼同样生死未卜,所以他不愿相信地上那一堆“人皮”与衣物就是日山,仿佛要相信了这荒谬的结论,不仅是日山,连大哥也……这种情况下,只能前进,前进才有希望,他必须、说服自己冷静。张启山猛地站起来走向被拖曳到前方的衣物碎屑边,蹲身将残破的衣物捏入手中,用指尖的触感认真辨认织料的纹理。他不信鬼神,可这一瞬间他希望这怪物可以强大到不仅能变出人的模样,还能仿出衣服的外形,这样日山……他在赌。但他翻到了猎装的衣领,衣领上的标牌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还是去年他陪日山一起去百货商店买的猎装。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男人终于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他算到过也许有一天失去日山会因对方的身体状况,是会因为战场上不长眼的某颗子弹,却绝没有料到在一个号称三国时期的墓中,一个不知名的怪物,然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张融化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