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率剩下的两千人退出三河坝往潮汕方向开去。
行至饶平,又一个沉痛消息传来:起义军主力在潮汕附近的乌石山全军覆没。
就像突然听到慈母辞世噩耗的孝子,队伍中发出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何去何从,南昌起义最后的星星之火?
能脱离险境,保存力量就是最大的胜利。
一位憨厚的、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将军朱德的雄才大略,在关键时刻,挽救了这支弱小的部队。
强忍着悲痛,收拢起从潮汕退下来的小部分人马,朱德率部在饶平稍事整顿,立刻出发,经平和、永定、上杭,一路急行军,向江西方向的山区开去。
此时,朱德的想法和一个月前刚刚吃了败仗而在浏阳文家市召集前委会议的毛泽东不谋而合。
1944年,朱德在编写红军一军团史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提到过三河坝这次历史性的转折:
&ldo;起义军南下途中,右翼支队由我率领,在三河坝虽然失败,但没有被完全打垮。我们由福建退至江西,开始被迫上山,被迫进行游击战争。这有一个好处,从此以后,即开始转入正确的方向‐‐游击战争的方向,不是采取过去占大城市的办法,而是实事求是,与群众结合,发动群众起义,创建根据地。&rdo;
当时,朱德和毛泽东想的都是要有一块能站稳脚跟,然后打出去的根据地。
冥冥之中,两颗心在一南一北中悄悄靠近。
1962年6月,也就是在朱德重上井冈山后的仅三个月,朱德在与陈奇涵、杨至成等人畅谈从南昌起义到上井冈山这段历史时又说:
&ldo;南昌起义后,起义军全部南下,目的是想去广东汕头找外援,结果在广东潮汕地区遭受失败。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起义军没有和江西的农民运动相结合,而去了广东。假如当时能够利用军阀内部相互之间的矛盾,就在江西各地开展农民运动,解决土地问题,建立革命根据地,同时改造起义军本身,那是完全可以站得住脚的。&rdo;
陈毅&ldo;卖狗皮膏药&rdo;
陈毅在南昌起义中,不是个很重要的角色。本来,他与武汉军校学生从8月2日乘船从武昌出发已经迟了,在8月4日船到九江后,这些学生就被张发奎缴了械。
用陈毅自己的话说,当时他已经是一名著名的&ldo;红色分子&rdo;,在武汉中央军校负党的责任,这时,他只有赶快下了船,与特务连连长肖劲一起,一夜走三四十里往南昌方向赶去。沿途因为兵变,到处关门闭户,陈毅等人只好在树林里稍事休息。
待6日晚上陈毅赶到南昌时,连共产党的影子都不见了,满街上都是张发奎的兵,到处叫骂共产党,杀共产党。
陈毅不敢多呆,好容易听说了叶贺起义军队已向临川、抚州方向开去,连夜拔脚出了南昌城,几经周折,终于在临川、宜黄一带追上了起义部队。
起义的前委书记周恩来亲自分配陈毅到号称铁团的主力部队七十三团当政治指导员,并笑着对他说:
&ldo;派你干的工作太小了,你不要嫌弃。&rdo;
陈毅报之干爽朗的笑声:&ldo;什么小不小呢,你叫我当连指导员我也于,只要拿武装我就干。&rdo;
在当时四面白色恐怖的情况下,能有这样坚定的想法的人,确实不是很多。
三河坝之战后,连遭打击的起义部队似乎成了一只脱毛的凤凰,人见人欺,虽然摆脱了国民党正规军的主要追击,但是却连地方武装、反动民团,甚至山野土匪都可以来欺负一下。
10月的山区小道上,寒冷、饥饿、痢疾、疟疾与这支沉闷的队伍一起向北走去。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从这支队伍中走出去,有开小差的,还有带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公开开大差的。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任凭朱德有三头六臂,他一个人又如何能拢起这支不到两千人的军心涣散、毫无斗志的队伍?
在不停地应付来自四方的射向这支弱小部队的各种明枪暗箭的同时,朱德迫切希望有人能出来协助他稳定军心。
这时,陈毅从队伍中站出来了。
陈毅是在人们不解、冷漠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下站出来的。
在当时共产党处于地下,而政治思想工作在军队中又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情况下,陈毅在部队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他来到这支部队尚不到三个月,又只是一位团级干部,在这种情况下出来协助一军之长的朱德,其压力更是可想而知。
但是,陈毅却是一直做政治工作的,他二十一岁时就开始在重庆编辑《新蜀报》,1926年,他二十五岁,协助北伐军做兵运工作,第二年调到武汉中央军校又做政治工作。做政治工作的酸甜苦辣,陈毅心里比谁都清楚。
但是,陈毅还是果断地从队伍中站出来了。
此时此刻,朱德的心中,只有感激二字。
10月下旬,在江西信丰城西约二十多里的一个山垇中,朱德亲自主持召开了一次重要意义的全体军人大会,在这次会上朱德向大家正式宣布说:
&ldo;今后由陈毅同志和我一起指挥部队。&rdo;他咽了口唾沫,又横下心说,&ldo;愿意继续革命的跟我走,不愿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强。&rdo;
后来谈起这段走麦城的经历,陈毅的语气不无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