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说靳时雨醒了。谢臻几乎是拔腿就往回走,匆匆地,穿过人群,挤进电梯间里。在等待着楼层从1变化到5的时候,谢臻一颗心都跟随着电梯上下起伏。他每走一步,都在想,靳时雨会不会并不欢迎他的到来,但光是这么想着,谢臻就已经走到了靳时雨的病房门口。门口没有人,里面也没有说话的声音。谢臻轻轻地屈起手指,将门把手拧开,推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门缝。那微乎其微的声音仿佛都会打扰到他的清净,以至于谢臻动作很轻,轻到连走进门来都小心翼翼。他一转身,只看见空无一人的病房里,靳时雨躺在病床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蹑手蹑脚的他。安静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谢臻上一次有印象见到这种表情的靳时雨,还是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被吴婉撞破的那一个星期。那时候谢臻似乎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于是乎他就用那副称得上完全毫无波澜的表情,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我会留在你身边62“喝水吗?”谢臻坐在距离靳时雨有些距离的陪床位上,抿了抿嘴,略显局促地问道。靳时雨默不作声,原本平躺着的身体静静调了个方向,彻底背过身去。谢臻坐在那里,只能看见靳时雨微微弯曲起的背脊,几块骨头突出,肌肉微微隆起。过了半晌,靳时雨才淡淡回答道:“不用。”空气中的沉默因子像发了疯一样扩散,完全无法消散的压抑感,在这种情境下,变得越发膨胀。谢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许该问靳时雨疼不疼或者说是有没有好一点……可是靳时雨抗拒和他交流的态度,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谢臻长到这么大,遇到不想和自己说话的人,干脆就会闭嘴不愿再说,从来也没有哄着谁的道理。准确来说,他这个人对于一些比较细腻的情感的处理能力很差,差的一种极致,他单枪匹马走惯了。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于是谢臻有些别扭地闷咳了一声,清了清嗓:“还是给你倒一点吧。”靳时雨侧躺着,眼睛紧闭着,听到这句话和谢臻倒水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眼皮一跳。直到谢臻那双不知道为什么被冻得通红的手,握着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我说了不用。”靳时雨微微蹙眉,目光短暂性地停留在谢臻发红的手上,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却在瞧见谢臻无语凝噎的表情后,不算太客气地补充了一句:“放着吧。”靳时雨没有再窝在被子里,没有再以一个不愿意沟通的态度面对谢臻,他撑扶着床面,支起半个身子,勉勉强强地依靠在床头。谢臻见状,弯腰替他摇了摇床,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谢臻的手上动作才刚结束,就听见靳时雨不冷不淡地问道:“你没别的事能做了吗?”“是啊,没有别的事能做,所以每天都会来看看你。”谢臻难得放轻松了些许,又走过去替自己也倒了杯温水,语气平和又自在。一口水刚灌进口腔,冷不丁对上靳时雨那双写满了果真如此的眼睛,谢臻的手顿了顿。谢臻瞥开视线,手指摩挲着杯子:“等会警局的人应该会来问话,我陪你坐到那个时候。”“不用,你想回随时可以回去。”靳时雨满脸勉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又煞有其事地放下了。“……你在闹别扭啊。”谢臻难得又破天荒地在靳时雨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样的情绪似乎距离成年后的靳时雨已经远去很久,对情感感知称不上多敏锐的谢臻难得有天分了一会,干巴巴地开口问他。可这不问还好,一问出口,靳时雨又一次向他投以那种难以具体品味其意味的眼神,很平和,却又有些压抑。靳时雨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有些牵强地扯出个浅笑出来:“谢臻,你有点自作多情了吧。”“我躺在医院里,不会受伤也不会出事,有负责巡逻的护士,也有定期查床的医生,我很安全,不需要任何人陪床。”靳时雨语气淡淡,收回视线,低头抚摸着自己的掌心,继续道:“更何况,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劳驾闲暇之余来看望我的谢警官,不要摆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虽然你看上去也没有多关心,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谢臻听完一愣,下意识想要辩驳,却不知道从哪点开始辩驳起,毕竟靳时雨平日里阴阳怪气都是摆到明面上,今天却有些暗戳戳,让人怀疑这句话的深意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谢臻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静静道:“高局建议我去其他城市,不要再留在鹤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