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培文沉默了一会,再次说道:&ldo;真的是因为这样吗?维桢,汪帆,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我不是过问你们的家事,但是,孩子虽然小,但她们心里是有感觉的……&rdo;眼看汪帆脸上露出了凄然的神情,徐淑云忙拉了丈夫一把,&ldo;别说了,吃饭吧,止安只是一时闹小孩子脾气,没事的。&rdo;四人这才继续吃饭。纪廷听得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多嘴,他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便索性也起身说道:&ldo;顾伯伯,汪阿姨,爸、妈,我头有点晕,进房间躺躺。&rdo;那一天的夕阳(1)纪廷进房间之后,徐淑云笑道:&ldo;这孩子,看来真是一点酒都不能喝。&rdo;其余几人只是牵强笑笑,一顿饭在几人如同嚼蜡般的感觉中糙糙吃完。汪帆和徐淑云刚收碗,止怡就走了回来,一进门就对汪帆着急地说道:&ldo;妈妈,我找不到止安,怎么办?&rdo;汪帆安慰她道:&ldo;傻瓜,学校那么大,你上哪找她去,这一带还有谁比她更熟?放心吧,在外面累了她就会回来。&rdo;送走了顾维桢一家,徐淑云还在厨房里收拾,纪培文走进儿子的房间。纪廷半靠在c黄头,闭着眼睛,带着耳机,脸色依旧潮红,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专心听什么。纪培文坐到c黄边,小心地摘下纪廷的耳机,纪廷感觉到动静,睁开眼,连忙坐了起来,&ldo;爸,有事?&rdo;纪培文将耳机凑近自己的耳朵,刚拿近一些,就听到里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皱了皱眉,将随身听按停,取出里面的磁带一看,是beyond的演唱会专辑。当时正是beyond大热的年代,顾维桢的学生里也有不少人很迷这个乐队,所以也大致听过一些,可他一听到这些狂热的敲击乐的声音和嘶喊一般的歌唱,就觉得头痛得不行。当然,他了解年轻人的喜好跟他们这一代人不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文静的儿子也会喜欢这个。&ldo;我以为你在听你妈妈买给你的钢琴协奏曲。&rdo;纪培文将磁带和随身听交还到儿子手上,淡淡地说道。纪廷垂下眼睛,下意识地用手玩着耳机的线,答道:&ldo;也听,不过听多了就烦了。&rdo;&ldo;这个……你不觉得太吵?&rdo;纪培文指指随身听里面的磁带。纪廷笑了,但是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说,他其实就喜欢这样疯狂一点的音乐,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都有种歇斯底里的快感。纪培文看着儿子的笑容,他想,也许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这个一直让他引以为荣的儿子。见纪廷没有说话,他决定把话挑开了来说:&ldo;我听你们附中的陈校长说,好像你在志愿上填了五中?&rdo;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漫不经心一些,就像平时跟儿子的聊天。纪廷立刻睁大了眼睛,看了他父亲一眼,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眼里有一种光芒迅速隐去,但是随后他选择了沉默。纪培文见他不语,又接着说道:&ldo;五中也是不错的,但是那学校的人比较杂,而且离家又远,所以我跟你妈妈商量了一下,都认为你还是念我们学校的附中比较好,所以,我们托了陈校长,帮你把志愿改了回来。&rdo;说完这番话,纪培文认真地看着儿子,可是他从儿子脸上看不出什么痕迹,这样让他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没底,于是他补充了一句,&ldo;儿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好孩子,是我和你妈妈的骄傲,我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rdo;&ldo;爸!&rdo;纪廷打断父亲的话,&ldo;我明白的,我填五中也是好玩来着,一时兴起而已,正后悔呢,你们改了也好。&rdo;他将随身听里的磁带取了出来,然后从c黄上下来,&ldo;爸,我出去散散步。&rdo;看着纪廷走出房门口,纪培文觉得有些担心,儿子是懂事的,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太平静地接受这件事,自己反而不安,所以他问道:&ldo;去哪里散步?天就要黑了,别去太远。&rdo;纪廷在房门处回头,&ldo;我只是在学校里走走,很快就回来,放心吧,我不会走得太远。&rdo;他离开家,漫无目的地在黄昏的校园里走,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残存的酒精在灼烧着他,可是心里却是澄明的,只觉得胸口中某个地方,有团棉絮一样的东西在堵住,也不是痛,只是觉得闷,哭不出也说不出,但又忽略不了的闷。不要走太远,他们说。他知道自己不会走得太远,只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一下,然后他还是会回家,继续成为一个好孩子。从小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强行按下去,慢慢地,做大家都认为正确的事成为了本能一样的东西,有时也就觉得,也许自己天生就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