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当然知道那人没有和寡妇偷情,但真的没有想到,那人会强·奸了王地主家的千金。
等被绑到断头台上,那人还是一声不吭,台下的争吵和猜测全都一股脑地爆发出来,比那天他与人们正式见面时飞舞的鲜花还要疯狂。
女人们红了眼睛,咬着手帕好似他辜负了她们,男人们幸灾乐祸地咒骂着他是个种。马,孩子们偷偷哭成了一片。
那天他被母亲抓着手,手被抓着很疼,母亲却浑然不觉,周围的一切在他的回忆里模糊不清,仿佛坐在旋转的杯子里一直转啊转啊,没有一个人阻止,始终晕晕乎乎的。
直到有一个女人突然叫喊起来,带着哭腔跑上来,又有许多人抓着她拉下去,台上面忙成了一团,台下面也乱成了一团,他被父亲扯走了,几天过去一切突然又恢复正常了。
没有人再谈论那人,虽然他还活着,连平常走路的路线都没有发生变化,但所有人好像都刻意把他当成了空气,买个东西瞧也不瞧就丢给了他,母亲也不说有关于他的事情,父亲更不会提起。
直到王地主死了办起丧事,这个诡异的现象才终于裂开了一条让人可以窥探真相的缝。
王地住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两个儿子,又高又壮像两头牛,白事上,镇子里的所有人都来了,看见那个一直被当成空气的人突兀地出现,早已经是寡妇的王千金紧张得揪手,看着他终于伸出手来随便地摸了摸她两个儿子的头,仿佛彻底地松了口气,笑了。
所有人都当作没有看见这些,吃完酒席后全都散了,他也跟着父亲的脚步去了镇子的外面,脱离了这片诡异的土地。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就是在朝廷做事的时候了,父亲寄了封信,叫他回镇子上看看,有个病人的情况非常特别是可以计入史册的那种,他简单收拾了东西,像一阵风卷回了镇子里。
这里没有多少变化,站在这片土地上就像是刚刚才从湖里面被救起来,走到病人的住所,门打开了,在别人的引路下走进去,打开房间的门,他的脚一下子卡在了半空中,忍不住瞠目结舌。
父亲没有告诉他,这个病人是那人,他看起来很老了,但以前的气质没有减少或则增加。
犹豫地放下肩包,他不知道自己在忌惮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脉、就诊、开方子一系列下来没有花多长时间,父亲说的夸张了,这只是很多种毒混合在一起而已,难得只是找出毒的类型。
把药方子交给奴婢,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不说话不免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其实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发问,但还是问了。
“您还记得我吗?”
“我不记得了。”他的话很少,懒得开口似的。
“我小时候掉进湖里,有一大堆孩子,是您救的我们。”
“哦,那群傻小孩。”
傻小孩,他在心里嘀咕着,一点也不客气啊,“您现在看起来不错。”
“还可以吧。”
“我刚才看见您的两个儿子了,都是很勤劳的人,听说土地和工人都被管理得很好,过不了多久要大丰收了。”
“他们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我的儿子。”
他呆住了,“那……他们……”
“谁知道呢。”那人毫无在意地说。
幸好有奴婢端了一份午饭进来,王夫人也出现,及时打断了这场突然信息量有点大的对话。
一个卷心菜切成两半,扔汤里,再勺上一大块的肉糊糊,他僵硬着拿着汤勺,在委婉拒绝还是礼貌接受之间徘徊不定,他犹豫不决的时间里,床上的那人已经把属于他的那碗吃得干干净净连口汤都不剩下。
王夫人有些紧张地问:“味道怎么样?”
“和往常一样。”他不知道这五个字到底算赞美还是贬低,但看着王夫人眉眼舒展开来,拿着碗走了,他开始敬佩起那人的胃口。
“我的病怎么样?”那人终于第一次提问。
“照着药方吃药,很快就能好。”他又一次忍不住犯了错误,“您知道是谁下的毒吗?”
“你想找出他?”
“这不是一件小事,他可能还会害您第二次。”
“不会的。”那人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那个马夫已经被她埋在了后院的葡萄架子下面,诈不了尸。”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沉默了片刻又问:“您不怕我说出去吗?”
“有什么关系。”一双黑眸看着他,浸满了寒凉如冰,犹如死神在深渊里向他招手,“有什么好在意的。”
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大门,手里还拿着一笔钱,寒风吹过来,又是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