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主人的婚礼竟然提前到了六月,就在岳昇参加高考时,那个瘦弱得我都能抱起来的男孩就已经被宰杀了。
为了救他,教书的邻伯拼了命,也被打死。
寨主们厌恶他,也许早就不想他继续活着。
我和岳昇站在邻伯的院子里,大树上仍有蝉鸣,仍有阳光漏下来,可是上课的桌子却落了灰,没有孩子再来听课,也没有人再从井里捞起冰凉的西瓜。
我偏过头,看见岳昇紧紧握着双拳,额角绷着筋,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寒冷。
我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我和他想着一样的事——我恨这座村子,我要毁了它。
“哥哥。”良久,我牵了牵他的衣角,就像我刚成为他的小伴时常做的那样。
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似乎没那么吓人了。
“我害怕。”我说。
他抱住我,轻轻拍我的背。
仿佛过了很久,他沉声说:“不怕。”
我们住回了以前的宅子,在这里,我仍旧是最低贱的小伴。
岳家寨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一个少年、一个老伯的死亡而有丝毫改变,很多人甚至对那场婚礼津津乐道,反复讲述金明被宰杀时的情形。
我单是听着这些话,就难受得忍不住眼泪,而岳昇正冷静地与他们攀谈。
他的口袋里,放着一支从清黎带回来的录音笔。
八月,岳昇向寨主提出,要去清黎市整理个人物品,并给我办理初中入学手续。
寨主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山雪就不必去了。”寨主说。
我紧张得忘了呼吸。
岳昇蹙眉,“您答应过我,让他念书。”
“已经让他念完了小学。”寨主嗓音干哑,目光像刀一样刮着我,“他只是一个小伴,你难道还想带着他去念大学?”
岳昇说:“他是我的小伴,他当然得跟着我。”
须臾,寨主说:“他是你的小伴,他的使命是为你而死,用生命为你的将来祈福。”
我的冷汗一下子就
下来了。
“你这么对他,不仅让他念小学,还让他念初中、念高中,你是不是还要供他上大学啊?”寨主站了起来,“到那时候,你还舍得让他为你祈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