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了好久,马励武对这次海军失职的事仍在痛骂。有人曾和他开玩笑地说:&ldo;海军不搜查载有自己人的渔船,这和陆军指挥官把坦克车开到城墙上去作战,同样是犯了严重的错误。&rdo;马励武的脸平日本来就有点红,这一气之下就变得更红了。
马励武骂和谈代表不提出交换俘虏是忘记了这些为党国尽忠职守的将领,并说这些代表谈不拢而不回南京去,却忙于接自己的妻室儿女到北京,实在不像话!李仙洲对这件事却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劝马励武不要再骂这些和谈代表,他说刚开始打内战,马法五被俘国民党能拿新四军军长叶挺来交换,现在被俘这么多军长和军长以上的高级指挥官,能拿什么被俘的解放军将领来对等交换?和谈代表不回去,而忙于接妻室儿女,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在峄县时,战事那么激烈,你还把最爱的小儿子硬留在身边不肯送走,不是一样的心情吗?
后来,马励武的态度也慢慢有些转变。我从重庆到北京战犯管理所过第一个春节时,他还高高兴兴在晚会上唱了秦腔《柜中缘》和《火焰驹》等家乡戏。关于马励武可谈的事还有不少,等以后有机会再谈,现在言归正传,继续谈李仙洲吧!
&ldo;俺这山东人学不会!&rdo;
李仙洲被俘后,很少发牢骚,说怪话。
他有他的见解,认为自己打败仗当俘虏,是一生中的奇耻大辱,也认为是&ldo;天亡我也&rdo;!大有楚霸王的味道,不承认自己不行,而把最后惨败完全归于天意,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他觉得老天这么安排了他最后当俘虏的命运,就安心当俘虏吧!他懂得,按照国际公法不能随便杀害战场上的俘虏,何况像他这样的高级将领更不会轻易杀掉,只要安分守己便可以避免麻烦,也省掉吃眼前亏。所以要他做什么他都很积极,不论是扫地、打水、挑抬东西都争着去干,可有一件事出人意料,他从不肯去电台广播,向国民党的军队搞劝降等工作。
1948年12月30日,中共主席毛泽东写了一篇《将革命进行到底》,作为1949年新年献词,由新华通讯社发交解放区各报刊登在第一版,所有管理国民党战俘的单位都奉命要战俘们进行座谈、讨论,李仙洲这些高级将领在座谈时,新华社还特派记者去采访和旁听。当时他和韩浚等已从佳木斯送回哈尔滨解放军官第五团学习,许多人都对这一篇&ldo;新年献词&rdo;大谈自己的感想,他却一言不发。管理人员劝他学学四十九军军长郑庭笈(军统特务头子郑介民的堂弟),不但肯去电台广播,而且每次座谈都抢先发言。他的回答则很出人意外:&ldo;俺这山东人学不会!&rdo;
是真的学不会吗?非也!原来他有自己一套看法。等管理人员和记者一走,他的话就来了。他说:身为高级指挥官,没能完成党国的重托,打败仗成了俘虏,又有什么脸去劝自己过去的长官、同事和部下投降呢!
当然,经过长一点时间,他的这些观点也有所改变,我和他同组学习时,他也发言,也肯写墙报,但总是很简单扼要,没有什么长篇大论。既不积极也不消极,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ldo;甘居中游&rdo;和&ldo;随大流&rdo;。不过这一表现拿&ldo;改恶从善&rdo;这一尺度来衡量也可以得90分左右,所以他和我这个&ldo;表现尚好&rdo;而不是很好的&ldo;同学&rdo;都在第二批特赦时得到特赦。
战俘之中&ldo;关公&rdo;特多
我从懂点事开始就喜欢打听不大为人所知道的事情,特别是有些人不愿说的事,我总要想方设法弄个一清二楚。这可能对我今天写东西有不少帮助,同时也是注定我过去要搞特务工作的原因吧!
在战犯管理所有位姓刘的管理干部,他在领着我们挑饭组去厨房挑饭菜及开水时,常有意无意地和我们聊聊天,有时还开开玩笑。他常说我们这些人当中不少是三国时代的人物,而且关公关羽字云长特别多。开始我不理解他这两句话的意思,久了我才弄明白,因为我们当中不少人是单名,如汤尧、张淦、孙渡、孙楚、韩浚、黄维、沈醉等,这与《三国演义》中许多人都是单名一样。说关公多,则因为这些人闲聊天时,都爱讲自己&ldo;过五关、斩六将&rdo;那些得意事。当然也可能还有个含意,即讽指&ldo;身在曹营心在汉&rdo;。
过去我虽未带兵打仗,对什么黄埔建军、消灭陈炯明、攻打惠州以及北伐时丁泗桥之役、龙潭大战,抗战时的台儿庄大捷、昆仑关大捷、湘西会战等却听得烂熟,但一提到第三次国内战争,就如同关公&ldo;走麦城&rdo;一样,认为是丑事而不愿谈。而我偏偏爱打听,某某人是怎样全军覆没而被活捉的,某某人怎样在突围时遭到生擒。李仙洲同样不愿谈他在莱芜战役中被俘经过。
我在和李仙洲同组的一年多时间中,一有空我就问他被俘的事,经过多次吞吞吐吐的谈话,终于弄清楚这一经过了。
1947年2月间,国民党准备对山东临沂地区的解放军分两路夹击,出动的兵力要超过解放军一倍左右。李仙洲以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身份指挥约三个军的兵力,由济南出发,进驻新泰、莱芜。等大军到达莱芜时,解放军早已撤出城去,他十分高兴,马上打电报向第二绥靖区司令、山东省主席王耀武告捷,说他已攻占莱芜,敌人闻风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