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男子像没见着眼前的情状一般,一如之前的恭敬:“公子,我家夫人既想与您一晤,您定是推脱不得的。”
印玺冷笑:“推脱不得?我不去,你还能硬拘了我去?”
高瘦男子眼睑微垂,“公子这话,小人担不起。小人不过就是个依着主子意思做事的下人,主子吩咐做什么,小人便做什么。主子要见您,小人只好拼着性命执行。若真是不小心得罪了公子,绝非小人之愿。”
“张严!十几年没见,真当爷认不得你这张皮了吗!”印玺忽的爆喝道。
高瘦男子一凛,依旧毕恭毕敬的,“是!十几年过去了,三爷还记着小人这张皮,是小人天大的福分。三爷既然连小人这等草芥都没忘,怎么肯辜负了夫人相见一晤的苦心?”
“苦心?她的苦心,用的还少吗?”印玺冷笑一声,“你去告诉她,印玺早已是化外之人,所求者唯武道尔,她若还有什么苦心,就此便息了吧!”
张严不为所动,再次拱手道:“三爷的话,小人定会转禀夫人。但,夫人也有一句话,命小人见到三爷的时候,一定要问上一问。”
“说!”
“夫人问三爷,既然往昔皆付流水,那么,三爷的名号又是如何而来呢?”
印玺闻言,身躯明显晃了晃,似是神思不属。
所谓“名号”,便是印玺二字啊!普天之下,岂会有第二个稚童被冠以这样一个乳名?
蓬莱城中某家不起眼的客栈的某个房间里。
绍筝扒着窗户扫视楼下的街市,和寻常的街市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以她的眼力已然发现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杂着普通百姓打扮、却身负极高武功的人,且越向街东南方向越是密集,而那里,正是船靠岸后印玺被请去的地方。
三师伯终究是答应去见那位“夫人”了。他到底还是绍筝认识的那个三师伯,并没有忘记事先安顿好绍筝和阮瑶。只是,临行前,他颇具深意地看了看怀抱着小白狐狸的姬明月。姬明月始终神情淡淡的,登岸后也没有告辞离开,而是随着绍筝来到这间客栈暂歇。
阮瑶一直双眼红红的,印玺一走,她就躲进房间去了。绍筝不知该怎么劝她,只好由着她一个人静一静。
请走印玺的人,绍筝猜想八成是皇家的人——
若非皇家的人,哪家哪户能有那样大的排场?金丝楠木的大海船,试问全天下能有几艘啊!
还有那个叫张严的高瘦男子,面白无须,嗓音尖细,以绍筝前世的经验,可以断定必是中官无疑。
那么那位“夫人”呢?能让中官那样恭敬的,该是宫中的贵人吧?那中官的气度,绝非寻常内监可比,定是总管一层往上的人物,由此推测,那位“夫人”说不定是妃嫔、公主,甚至……
那,三师伯呢?三师伯是皇家的人!
绍筝一震,三师伯若是皇家的人,他是姓令狐吗?他和北燕皇帝令狐光,又是什么关系呢?而他这样尊贵的身份,又为何屈尊入峥云派呢?或许是因为那位“夫人”?
正胡思乱想着,不经意间侧头,方惊觉姬明月不知盯着她瞧了多久。
绍筝脸颊微烫,脑中极不合时宜地冒出姬明月一丝不|挂的胴。体来,瓷白小脸儿登时染上了一层胭脂色,她颇不自然地将目光飘向别处,就是不敢直视姬明月的眼睛。
姬明月冰雪聪明,见她神色别扭若此,柳眉一竖,薄怒道:“想什么呢!”
绍筝一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在想三师伯的事儿……”
姬明月暗哼,不欲与她认真计较,遂就着她的话头儿问道:“想出什么了?”
绍筝被她一带,窘迫的情绪便被冲淡了些,终于能够正正经经地和她探讨起三师伯的背景来,“我猜,三师伯是皇家的人吧?”
姬明月挑眉,“何必猜?他本就是皇家的人。”
咦?绍筝觉得前辈这话极富深意啊!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她很不想放过这个一探究竟的机会,紧接着便问:“那他和北燕皇帝令狐光,是什么关系?兄弟?还是……同族?或者是……”
绍筝犹自思索着二人之间可能的关系,姬明月睨她,淡淡道:“皆不是。”
“那是什么关系啊?”前辈啊,您敢不敢一口气儿说个痛快啊?
“仇敌。”姬明月双唇一合一吐。
“啊?”绍筝的嘴巴张圆了。
“天下难道就只有北燕一个皇帝?”姬明月斜她一眼,似是嫌弃她少见多怪了。
绍筝恍然记起狐狸前辈曾在杨家庄后山中同她说起过当今乱世的局面,了然道:“这么说来,三师伯是南朝的皇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