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无数烟花在头顶绽放,璀璨华丽后,又像流星滑落天际,照亮无数人的脸庞。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姚蘼却悄悄转向他,手里的东西交代清楚了,有些话她也只想说给一人听。但她胆小,只能故技重施借着烟花,只不过和在北极圈不同,她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她眼前。岑嚣却记得她怕吵嚷噪音,我等你◎“那还要拜托您和诸位医护,闲时多帮我说两句好话,她有点难追……◎银色跑车在夜里飞驰,临川灯火阑珊。宿舍楼下的灯,在夜里发出柔和的光,似微小的幸福在指尖流逝,校园里寂寥无声。冬夜里的寒风,亦吹不散她脸颊上的灼烫,在尽情狂欢后,她又变成那朵懵懂娇嫩的小荼蘼。宿舍是她坚持回的,尽管整栋楼只零星两三盏灯,但她住院所需的衣物和用品,都还被收纳在衣柜里。她本该早上楼去,却还有点恋恋不舍。手被他包在掌心暖着,他身上背对淡淡的光,眼底的幽垠像寒冬结冰的深湖,矜贵雍容的五官仿佛有魔力。他沉黯落寞的神情,满是心疼道:“乖乖,别让自己太累了……”所有人都在这样告诫她~姚蘼咬着唇,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遮住眼底复杂的疲惫,她没矢口否认,只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她越懂事,越平静回答着“嗯好、没事、谢谢,还可以……”,他心里越疼,像勒住似抽着疼。他的小兔子被该被万般呵护疼惜,却被迫懂事,拔苗助长,因为怕被嫌弃憎恶,她努力活成“正常人”,从不因为己身麻烦亲友。她有在好好长大,努力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姚蘼眼尾沁着鸢尾般的红晕,却努力扬起最明媚的笑:“你放心,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见他比夜色还浓郁的眸,她忽然想起昨天去心理医生那复诊时,她眼尾已习惯红通通。肖曼姐还半开玩笑:“你出去他看你眼睛红了,肯定要心疼坏了,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他是不是问过我的病情?”她显得忧心忡忡。肖曼出于职业操守当然不会透露,但怕她胡思乱想,多说了两句:“他提都没提,只问我该怎么照顾好你,情绪和心理这些……”他说:“他会陪着你,保持情绪稳定,带你吃饭散步,听最动人的音乐,看最美丽的风景。”“我不会让她感到孤独,会努力让她快乐。”……姚蘼能想象他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平缓低沉,轻描淡写,上扬的尾音雅痞又肆意,嘴角笑意深敛,却郑重其事。“那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好,我先上去了。”“晚安。”嘴上虽然这样说,却仍为放开她的手,姚蘼的心一下子堵到嗓子眼,心的悸动响彻寂静冬夜。她脸颊绯红,眼眸低垂,竟分不清是期待,亦或是默许,唇瓣轻咬着,十指在某个瞬间兀地收紧。灼烫的气息不是落于额间,而是意料之外——她的左耳廓,蜻蜓点水般酥痒,又适可而止。耳朵是她最禁忌的地方,是她提起虽一笑了之,却仍撕心裂肺的“痛”。他吻过了耳后,那是明天要动刀的地方。姚蘼当下仿佛丧失思考的能力,还是他攥着她如霜皓腕,一路牵到门口,“好梦~”踏上楼梯的姚蘼,心里三分欣喜,七分无措,她越来越不清楚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回应他。一切如梦幻泡影般,只有怦怦然的心跳,最为真实。直到见她宿舍亮了灯,他才上车离开,霁风朗月漂亮到不言而喻的眼眸,那一刻盛满她的倒影。姚蘼忽然感觉惶恐,湿漉水光的鹿眸垂下,既难过,又酸涩。她怕配不上他孤注一掷的喜欢……第二天晨光熹微时,他便如约出现在宿舍楼下,一身清朗,出类拔萃,成功吸引过路人的眼光。姚蘼甚至怀疑他一夜未眠,眼底偶见红血丝。其实她的手术早早确定,但为了演唱会,特意求了主刀的龚主任延后一天,所以住院和术前检查都是加急特办。明明济明医院那边,有专门的人工耳蜗中心和最顶级专家,她仍毅然选择省立。岑嚣拗不过她,却悄悄外请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来接手,甚至把她的普通病房,换到特需部的私人病房,条件堪比别墅酒店。过夜之后,她便没再碰过任何水和食物,岑嚣只用棉签蘸水,润一润她干涩的唇角。手术时间安排在傍晚,经历一系列详细的术前检查后,便是术耳备皮,需要剃光耳廓边整整一圈的头发。她的发早已长过腰际,浓密又柔软像绸缎般,像瀑布似的从头顶倾泻而下。岑嚣自告奋勇想帮她理,但真正拿到电推剪时,修长冷白的指却不住的颤抖,终是下不了手。姚蘼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仰头便能瞧见他硬朗绷紧的颌角,她浅盈着笑:“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站一旁的护士长没忍住,悄悄笑出声来:“还是我来吧。”三下五除二就剃光了她侧颞部的头发,提前剪下的青丝被他攥在手里,能看见左耳边乌黑发青的毛囊。“疼吗?”他知道他的问题很幼稚。姚蘼安静地摇了摇头,像弱不禁风,却独立坚韧的太阳花,眼神始终水润澄澈,能从石缝里开出花来的倔强,令人动容。她还反过来安慰他:“不疼,我发质是不是很好?”“小时候妈妈总用淘米水,来给我洗头发,再泡上几片芝麻叶,她说这样洗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女孩都爱美,她也不例外。“是不是有点丑?”偌大的玻璃窗前,姚蘼知道此刻自己有多丑,刀口至少25长,她现在感觉自己像被拔了一半毛的落汤鸡,羞得并不想见人。她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为了剃发,还解开了两颗纽扣,从背后看雪色的颈,修长的肩,曾经那若隐若现的纹身更明显清楚。红色飞舞的蝴蝶——他记得她说过纹身,是为了遮疤的,高中音体楼那场大火烧出来疤。他算救出了他的心上人,却没保护好她……岑嚣的自责感溢于言表。“很好看,在临大都数一数二的好看。”岑嚣眼里似沐着落日余晖,一边语带宠溺哄她,手一边料理着她的头发,上次吹头发后,他甚至买了个美发头模偷偷练习。眼下会理顺她上面打结的发,也会编麻花辫,十指像弹钢琴般缭绕,不一会儿清爽仙气的编发,竟从哪面都看不出区别。“谢谢。”她的声音温柔细腻。这时去又复返的护士长敲门,用3的硼酸乙醇来给她滴耳,见岑嚣关切又坐不住的样子,眉眼俱笑揶揄了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可真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