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到这种地方的陆星川根本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始终都跟在乔白旁边,看他手舞足蹈、鬼吼鬼叫,很快便无法忍受地表示道:「你玩吧,我要回去了。」乔白觉得他简直是外星人,竟然不喜欢这么有趣的东西:「什么?我还有这么多币没花掉呢。」陆星川不太喜欢交朋友,对他的夸张举止和口无遮拦更没好印象:「你慢慢玩。」「别啊,给你,你试试。」乔白又伸出魔爪,揪住他的胳膊不放。「我不会。」陆星川皱眉。乔白把眉毛拧成麻花,而后忽然把他拉到赌币机前:「这个你总会吧,投币就行,不需要智商的。」「我不会不是因为智商低!」陆星川毕竟也没多大岁数,瞬间反驳。「哦。」乔白气人地不回应,一个劲儿往里乱投币:「来呀。」「讨厌赌博。」陆星川扭开头。「为什么?」乔白不解。「因为会输。」陆星川回答。「不计较输赢就好啦,那样才能得到惊喜。」乔白觉得很莫名。陆星川平静地问:「是吗,期待惊喜叫不计较输赢?难道你投币不是在企图得到回报吗?」话毕,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做,因而扭开头闭了嘴。没想到咋咋呼呼的乔白很认真的解释道:「你真纠结,反正我只享受投币的过程,这过程叫希望,不叫企图,给。」陆星川被他强塞了一个游戏币,觉得它被很多人摸过极其不卫生,瞬间就丢了进去。谁知道赌币机瞬息之间音乐大作,滴滴答答飞出了数不清的礼品券!乔白立刻喜上眉梢:「哇哇哇,哥们你手气太好!」说完就忙不迭的拿着筐去收集。陆星川看到他蹲在地上的白痴背影,整个人有点懵逼。「获得惊喜的感觉不赖吧?二狗?」乔白又扭头问道:「你想要换什么东西,快去挑。」听见这低俗而愚蠢的称呼,陆星川瞬间就把他宝贝到不行的那堆游戏币推到地板上,趁着小乔同学手忙脚乱的功夫,无情地回家了。企图和希望,这对乔白来讲截然不同的东西,即便之后花了很多年,他也没能分得清。也许企图中有恶,希望中有善。乔白那样闪亮的人生所搭配的,当然是希望。而陆星川在满路荆棘的岁月里,也只能活在卑微的企图中了。地理课本里写过,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几十亿人。虽然陆星川从未亲眼见过那么多同类,却也见识到了足够的「别人的幸福」。回家路上,他经过璀璨的万家灯火,却不再有属于属于那温暖的一盏,心情不可谓不凄凉。其实母亲并非是众口中那钟贪婪又美颜的祸水,相反,她很文静又平和,做事低调并且从不为自己辩解,以至于直到在病床上去世的时候,作为儿子,陆星川都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要执意跟父亲在一起,去打扰对方的家庭,然后背负无数骂名。但那些纠葛,都随着她的死亡而不再重要了。剩下该承受的事情,也只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肩膀上。待到陆星川走到大宅门口,天已经完全黑透。他刷了指纹进去,没有迎来慈祥的王伯,却被声冷淡的质疑惊到。「怎么这么晚?放了学不回家,是你妈惯出来的坏习惯吗?」陆星川拎着书包,望向挡在他面前的雍容华贵的后妈何玫,照旧用沉默这个钝涩的武器应对。「干什么去了?」何玫挑起细眉,望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挑、却仍旧单薄的少年。「有事吗?」陆星川早就习惯她于父亲前后的两张面孔,并无意引起争执。「你爸去日本出差,周末才回来,你哥哥听说你来了,周末也要回来聚餐,希望到时候你老实等在家里,表现的有点教养和礼貌,明白?」何玫抱着手,血红的指甲在白皙的皮肤上敲了又敲。她一口一个你,正因为把彼此分得明白。「好。」陆星川挺着背、却低着头,试图赶快躲进卧室。没想到何玫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然后用冰冷的手抬起他的下巴,仿佛很温柔地拂开他挡眼的刘海,非常认真地端详起少年的五官。陆星川精致到不真实的五官,暴露在不算太明亮的壁灯下,像极了工匠手中巧夺天工的玩偶,就连那双漆黑的眸子都不具备太多生气。「你这孩子和你妈长得还真像啊,但眉毛和嘴角,又跟陆涛一模一样。」何玫露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