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很多人爱,她只有我,所以我选择跟你说抱歉,不是不想爱,是不能。就这样。
水月来电话说:“唉呀霜雨老师,我都快让你这结局气死了。”
狄双羽哼一声说:“现在不流行虐吗?”
水月哼得比她还大声,“内特么都是好日子过太多又不想自我破坏只好看别人的水深火热以寻求一点感同身受的病态心理!”说完又哼一声,就差没挑明说老娘哼的就是你了。
“显然不都是。”狄双羽才不平白挨她这个骂,而且她本来也不是上述那种自己过得好才往虐里写段子的幸运儿。“也有可能是已经活得不咋地了,只好看看还不如自己的,以求安慰,好对付着活下去啊。”
“得了吧,反正我没这本事,活得就够憋气了,看完你这更堵心。”
狄双羽正准备收拾收拾下班,听她这么一说意识到通话时间怕是要加长了,只好跟同事比了个手势,拉开椅子又在工位上坐了下来。“又因为摄影哥的事儿跟家里呛起来了……还跟摄影哥呛起来了?”
果然,话引子一抛,水月哭腔立现,“他啊,太欺负人了。”一字一顿仿佛京戏里的叫板,让人觉得马上就有家伙什儿打响了。“好说歹说我爸下令不让我妈管我们俩的事儿了,这他又开始找茬儿。上次不是跟你说他姐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北京买房子付首付,你知道老先生跑哪儿看了套房子?房山!路远就不说了,那边的二手房巨破,踹一脚都能塌了。我就说你先等等再说,咱现在又不是没住的地方。他非说没房子我们家里瞧不起他,他以后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什么的。这大哥真是朵奇葩……”
水月采用了西皮流水板,慷慨激昂,明明是件头疼事,听得狄双羽偏偏很想笑。听筒里面传来个提示音儿,手机撤离耳朵看了眼屏幕,是容昱打来的,早过下班时间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正事,暂时没理,听水月诉苦比较有趣,呃……比较要紧。“这怎么欺负你了,人家也是为了你面子着想。”
“面子几两几斤能吃几顿,他多少也为我身子想想啊!你知道他最后看上那个房子几楼吗?9层!没电梯!”
“啊,好高。”
“是吧,我不同意,我说你买了我也不来这儿住,他说我是公主病。”
“来例假怎么办?9层爬上去……”
“鲜血会像小河一样沿途流淌。”
“看见的还不得以为你小产了。”
“绝对是会死在4楼门口!”
狄双羽这回不忍了,直接乐出声,水月也跟着笑起来,骂骂咧咧又是好半天。
还以为她来电话就是抱怨,结果水月姑奶奶已经跟那“自私的男人”分利索了,并且决定接受父母的安排去相亲相爱,找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小伙子和和美美过一生。
狄双羽咂舌,“阿门!”
水月接着唱:“啊前有棵葡萄树!啊嫩啊绿滴刚发芽。”
“先声明我没任何建设性意见啊,就隐隐觉得你这种‘哪里黄土不埋人’的世界观有些欠妥。”
“你也不用说得这么委婉。我根本还忘不了他,但我必须得忘,是,事儿不大,也不是不能商量,可是……您说我不挑他财不挑他色的,不就图他一门儿心思对我好吗?他居然能为了面子上的事儿,完全忽略我的感受,这我能忍吗我这脾气,换你你能忍吗霜雨老师?”
“你爱他吗,水月?”
水月哭了,“爱,我爱他。我刚才都是在扯蛋,管他什么9层90层的,他陪着我,他住18层地狱我都能爬下去,但得人家愿意……这男的眼里有我,可心里就装着他自个儿。每个人都有底限,我不能众叛亲离地守着这么个不爱我的人守到死啊。我爱他,可我爱不着,双羽,我太背了……”
狄双羽想说“这有什么啊谁这一辈子还不遇见几个王八蛋”,想说“这还称了爸妈的意呢自古忠孝难两全你就全当尽孝了”,忽然很想把自己和关允的事都跟水月说了,什么赵珂、孙莉,北京、上海……结果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每个人都有底限”,这几个字像一只抡圆了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在她脸上,疼得她直想像水月这样大哭一场。
电话挂断很久,机身还是烫的,接近眼泪的温度。
回家路上,狄双羽发了条微博:每个人,都有底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