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奶奶后这通电话才挂断,还没两分钟护士就喊名字让杨一帆进去了。杨一帆懵懵的,起身慢半拍,“啊?不是还有一会儿吗?”护士姐姐笑他,“赶紧的,你前面那个人有急事儿,现在轮到你了。”杨一帆不由自主地拽紧自己衣角,暗自打气,勉强回笑:“好。”护士姐姐翻着病例单子,掀开门帘先进去,杨一帆踌躇一会儿,想跟杨恩林说一声,但想到他爸这会儿估计忙,于是就没说,提脚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还以为是幻听。可真当他看到林砚的时候,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转身跑过去,惊喜:“林砚你咋来了呀?刚回来吗?事儿都办完了吗?”林砚之前跟他说下午到家,他都没想到林砚会找到这里。一见到林砚他就打开话匣子,连抛出去几个问题,林砚赶紧往前两步,扶住他,“跑什么。”杨一帆眼里亮晶晶的,嘿嘿笑着,左右看看林砚,上手摸脸,“我咋感觉你瘦了?”林砚的脸原本就没多少肉,瘦一点儿五官就显得更加立体。“你也一样,”林砚看眼上面的屏幕,“什么时候开始?”“现在,”杨一帆咽咽口水,眼里难掩开心,“不过幸好你来了,我一个人还真害怕呢!你咋知道我在这里的?”林砚抿唇:“杨叔说的。”杨一帆丝毫没怀疑,因为他爸刚才还告诉奶奶了,“他朋友摔到腿了,现在在人民医院。”护士姐姐没等到人,掀开帘子,呵责:“杨一帆,喊你咋不进来?”“来了来了,”杨一帆连忙回道,而后眨巴眼睛看林砚,“哥,跟我一块儿。”林砚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手掌干燥粗糙,兜着他后脑勺走,用行动代替言语。杨一帆瞬间就不害怕了,摸摸鼻子笑。但也没笑多长时间,因为他进去后看到戴口罩的牙医,瞬间收起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林砚的胳膊。诊断室跟治疗室相通,医生话少,询问杨一帆几个问题后就开始了,让杨一帆躺好,看了看他身后的林砚,说:“别离太近,我不好操作。”林砚站远些,也就远了那么一点儿,杨一帆不安地歪头看他,躺在上面后连话都不敢多说。医生拿着设备过来,示意杨一帆张嘴。“张大点儿。”医生说。杨一帆努力放大口腔,纯黑眼珠转悠,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镊子伸到嘴里的时候杨一帆心脏打颤,拳头握得很紧,从牙神经传来的痛楚仿佛直达心脏。之后他眼睁睁看着枪一样的东西,杨一帆认命地闭上眼睛。痛感和机器声一并过来。杨一帆两条腿扭了下,并拢又伸开。像是电钻从他太阳穴钻进去,又像是从高空坠楼头部着地,那颗牙有毒似的蔓延到他浑身。没这么疼过,从来没这么疼过了,比前两次还要疼。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一瞬间杨一帆紧闭着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红彤彤一片。他已经丧失思考能力,度秒如年,只想这几分钟赶紧过去。机器声音终于停下来,杨一帆像被炸过的鱼干,瘫在那里,双目空洞。医生开始给他补牙,他感觉医生在用力往他牙床上怼。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闭嘴,但只能强迫自己使劲儿张大。那股麻劲儿没下去,一直存在。等他慢慢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林砚绕过一边,正按住他的腿。林砚浓眉几乎连在一起,嘴巴也抿起来,向来镇静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慌乱,杨一帆看眼后眼泪直接掉出来了。医生叹了声气,动作稍微放轻了点儿。等结束以后,杨一帆的脚踩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软绵绵跟踩棉花一样,林砚跟在他旁边,时刻注意他的动向。杨一帆蹲在台阶上,下面是个垃圾桶,他蹲得一动不动。林砚先是站在他右手边,后来蹲在他前面。杨一帆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低着头看地面,口腔在发麻,并且持续不断地疼。嘴巴里的东西最是敏感,更何况是这样张着嘴被捣鼓这么半天,杨一帆有种茫然失措的疼痛感,不知如何是好,生理性疼痛直接把眼泪逼出来,眼尾扫着红色。俩人一上一下蹲着,因为台阶,林砚蹲下去比杨一帆要矮,刚巧能看到杨一帆的小可怜模样儿。杨一帆这副样子显得特别乖,委屈地对林砚瘪嘴:“疼。”然后伸出手,手掌放在林砚头上。之前都是他被别人摸头,这样摸林砚的头还是第一次,林砚愣了,杨一帆手放上去就没再拿下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太好了,杨一帆这样摸林砚的脑袋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