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一怔。元平帝道:“此回赈灾倒也不是难事。”元平帝的意思很明显,赈灾不难且又有宁守青在前,此事十分适合叶凝的父亲。只要赈灾归来,必然是件大功。叶凝听出了元平帝的言下之意,她心底有几分诧异,没想到元平帝竟会想到她的父亲。只不过赈灾一事肥差归肥差,可叶凝知道自己父亲的为人和脾性,若当真因中林城赈灾而升了官,目前看来是好事,可长远看来却未必。她成了良妃,而父亲又升了官,锋芒过盛,随之而来的也必然是步步惊心,父亲的性子不适合官场,这般惊险的路子随时会踩到荆棘,一旦染血便再也难以回到过去了。叶凝的脑子里百转千回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元平帝到底是好意还是别有心思。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佯作没有听懂元平帝的言下之意。她道:“臣妾倒是觉得顾蓝此人不错。”顾蓝乃是兵部侍郎,为人甚是沉稳,也十分沉默,办事也算是稳妥。元平帝想了想,印象中顾家与叶家也不曾来往过,元平帝看向叶凝。叶凝道:“臣妾这几日上朝时,每每朝臣有争执,大部分朝臣都有所表态,只有顾蓝此人极是沉默,也从不偏帮谁,若是赈灾一事交到顾蓝手中,臣妾认为他能胜任。”元平帝道:“这回赈灾倒是不难,你父亲也一样能胜任。”叶凝说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相比起父亲而言,臣妾认为顾侍郎能更好地完成此事,也必不会让陛下失望,且臣妾父亲迈入中年后身子也大不如前,丰阳城与中林城不止千里远,一路奔波,臣妾也怕父亲的身子吃不消。”元平帝听罢,道:“也好,便依了你的意思。”他看多几眼叶凝,心里头是愈发欣赏她了,这么好的升官机会摆在眼前,叶凝竟也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可以看得出她心中豁达明理。元平帝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你暗中嘱咐顾蓝,此事不能让一下子从才人成为良妃,连跃了三级,元平帝觉得走在宫中的小径上也是神清气爽的,连路边枯萎的干草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元平帝甚至在心里琢磨着,干脆过多阵子随意捏个措辞让叶凝立个功什么的,好有名目提高叶凝的妃位。他登基不过数年,后宫里的妃嫔也不算很多,粗粗一算,元平帝记得的也只有六七个,其中妃位最高的又属淑妃。若想叶凝压她一头的话,法子也只有两个。一是叶凝得了喜脉,二是叶凝的父亲在朝中立有功劳。如此一来,也能向太后有所交代。元平帝思来想去,觉得第一个法子也不成,他无法想象叶凝用自己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更无法想象自己身怀六甲的模样。元平帝浑身就打了个寒颤。一国之君挺着个肚子的,成何体统!“呀,娘娘,您看,梅花还没谢呢,开得真好看。娘娘喜欢梅花,奴婢去折几枝红梅过来装点我们的青玉宫,娘娘觉得可好?”素红问道。元平帝道:“去吧。”没这聒噪的侍婢在身边倒也落得个清静,元平帝又对身边的其他侍婢说道:“你们和素红一起去,多折几枝。青玉宫近来也的确是素了些。”众侍婢应声。元平帝负手在背走了几步后,又想起叶凝的走姿,硬生生地垂下手来。他环望周围,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踪影时方松了口气。不久后,忽有环佩叮当声响起。元平帝侧首一望,见到了宁昭仪正缓缓地向他走来。想起冷宫里的那几日,元平帝在心底哼了声,他站着不动,端起架子等着宁昭仪。不料宁昭仪抬眼见到他,像是猫见着老鼠那般转头就走,佯作没有见到他似的。元平帝见状,出声唤道:“宁昭仪。”宁昭仪仿佛没有听到,加快了脚步。元平帝眉头一皱,直接迈开大步追了过去,他重重地说道:“宁昭仪,怎么见到本宫就跑了?莫非本宫还会吃了你不成?”宁昭仪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讪讪地道:“原……原来是姐姐,妹妹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一时半会的也没有注意到姐姐在这里。”元平帝皮笑肉不笑的,“是么?”宁昭仪回道:“妹妹断不敢欺骗姐姐的。”元平帝懒懒地瞥她一眼,“说起来,宁昭仪还没给本宫行礼,在幽寒宫里时,宁昭仪不是还在教本宫规矩么?这不过一头半月,宁昭仪就忘记了?宁昭仪记性如此,得找个太医好好地治一治,等病入膏肓时就来不及了。”宁昭仪很是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姐姐说的是。”说罢,宁昭仪屈膝给元平帝行了个大礼,“妹妹给良妃娘娘请安,良妃娘娘万福金安。”元平帝淡淡地“嗯”了声,“下回莫要忘记了。”宁昭仪咬着牙,应道:“是,妹妹知道了。”元平帝这才说道:“起来罢。”他看了眼宁昭仪,又说道:“哦?宁昭仪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如今天冷,还是快些回你的慧秀轩吧,省得别人看到了,以为本宫在欺负你。”宁昭仪气得牙痒痒的,这小贱人从冷宫里出来后,性子就愈发嚣张了,以前还装得天真烂漫,如今性子竟也一点也不遮掩。不就是仗着皇帝喜欢她吗?宁昭仪在心中狠狠地骂着叶凝。她倒要看看叶凝能得意多久,皇帝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让她得意,总有一日她就知道后果了。此时,素红捧了满怀的红梅回来了,刚好宁昭仪与素红擦肩而过,素红连忙屈膝行礼,宁昭仪看也不看一眼的直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