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善美走过去伸手就要拽微微,微微突然一闪身,“善美,你就别管我爸了,你管管我吧……!”微微的眼眶里充斥着白蒙蒙的泪花,她看起来好似很伤心,很痛苦。
“善美,我快死了,真的……!”
善美望着微微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一下就想到了秦武,倏然间,无数的心酸难过一齐涌上心头。
那一晚,善美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着,她的脑子里,充斥着秦武英挺的影子。而这英挺的影子,时至今日,早已长眠于异乡的黄土,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善美觉得自己应该憎恨微微……可憎恨有用么?秦武已经死了。憎恨这事儿本身,就没有意义……善美忽然觉得,自己留在江平,就跟憎恨微微这事儿一样,压根儿就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咱们说,也许是为了遗忘,又也许是为了永久的怀恋,甄善美后来终于选择了远走他乡,出国留学去了。
这天晚上,微微终是如愿以偿了,那小保姆被善美叫到楼下书房里去睡觉,而她原先居住的二楼那间唯一的客房,让给了微微。这些细枝末节处理起来一点儿也不费事,因为微微也不是第一次在善美家留宿;甄善美家二楼本还有另外一个大一点房间,不过那个房间是甄善美的父母亲以前的卧室,里面的摆设一如很多年前的模样,甄善美不想去动,微微自然也不想去住。
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这间狭小的客房,憋存在这栋始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红砖小楼的拐角处,外缘棱角早已被遍布整栋小楼墙面的爬山虎和青苔附著,加之数十年的日晒雨淋日夜腐蚀,到了现在,棱已不能成棱,角也不能成角,十分易于攀爬,这才出了事。
那个男人是怎样出现在这间客房里的,当时无人想到要去探究。微微的知觉,始于她脸颊上温暖的感触;那是一只手,一只干燥的、散发着淡淡肥皂味儿的温暖的手,那只手带着久违的亲切和依恋,在这深邃幽暗的深夜里,轻轻的、一边又一遍的抚摸着她脸上的皮肤。
酒精的作用不可低估,微微睡得很沉,或许在某一秒钟里,她曾做过努力,她想让自己张开眼皮,看看是谁。只是这一秒钟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黑暗又把她拉进了更深一层的黑暗里。“微微……!”有人用一种细若蚊虫的声音喃喃自语。
微微做了个梦,她梦见了那个令她日思夜想到嚎啕大哭的、给她带来无数痛苦和磨难的男人——顾恺。在梦里,她回到了那些她和顾恺相依相偎的夜晚,她梦见顾恺搂着她并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她梦见顾恺深情的望着她,她甚至梦见顾恺在她耳畔低低的喊她的名字,说微微……微微……!
睡梦中的微微哭了,大串大串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她说:“顾恺!”
直到那个人吻尽她的泪水,进入她的身体,直到那猛烈的冲撞和低沉的喘息呻吟截然而止,直到那滚烫的烈焰随着双腿间的温热弥漫开来,微微这才有点儿清醒了;可她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她宁愿永远呆在梦里,也不愿睁眼醒来。
她沉沁在她的梦境里,她沉沁在她甜蜜的幻觉里,她伸手去抱他,动作熟练得宛若练习过千百遍,她自然的亲热的跟往常一样,一埋头一股脑儿钻进他怀里,紧紧的贴着他胸前那两块结实的肌肉自言自语,“顾恺我爱你。”
那个人打着哆嗦,颤抖了半晌,蓦地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往自己心口上死死地按。
房间里映衬着清宁皎洁的月光,上方白色的圆顶纱帐被窗外灌进来的微风轻轻掀起,摇曳着试图掩饰这狭小空间里的温情。
你猜得没错,这个男人,就是顾恺。只是,咱们不知道顾恺是用什么方法穿过两国交界线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老钟他们布下的重重封锁和层层检查,山水迢迢的跑到江平来,并在这天深夜潜入了甄善美家里。
这原本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随着顾恺的起身而宣告结束——在微微的梦里,场景切换,顾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洗得泛白的烟灰色牛仔裤,抄着宛若踏过很多年正步的笔直步伐,正背对着她朝着某个不知名的远方走去,看他那走路的架势,毅然而决然。
微微突然间就感到心痛了,她奔上前去拽他,问他说:你要去哪儿?
顾恺不回头,也不回答。
微微哽咽得泣不成声,她伤心的说:顾恺,你怎么能扔下我呢?
稍怔,梦境里的顾恺扭过头来,但见他刚毅帅气的脸上一双眼睛内无瞳孔,就这样白蒙蒙、雾煞煞的瞅着微微,要多空洞就有多空洞,要多晦暗就有多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