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了个黄道吉日,大太太母子、母女三人先后去了泰国公府、威国公府走亲戚,没几日之后,凤凌便得了去翰林院当番差事。大齐,考中之后并非是立即就能被分派做官,而是要等三年,这三年里也是对准官员考察期,但凡发现这些人此期间德行有亏,或者犯了罪等都是要被取消资格。同样,若是这三年里,有人做出了些优秀事情,比如得了圣上青眼,或者为民做了什么贡献,也会被提前恩赐入仕。这便有了当番,即被派往各处衙署官府服役,如给各司送送公文,传传话,做做文职杂物等。这是提前积累宦途人脉好机会,等闲士子是没有机会。而如此多官司中,翰林院是圣上常去地方,故,来此处当番就成了每年士子们挤破了头都想进所。儿子起步如此之高,大太太心情自然愉悦,给老太太请安时遇上了,娇娘还得了她几次笑脸呢,当然这是娇娘自动过滤了人家大太太轻蔑眼神之后愚见。昨夜下了一场雨,早上起来时候娇娘便见了满地残红,她没有什么红凋岸蓼,翠减汀萍,触目凄凉蛋疼情怀,站回廊下伸了个懒腰,扶着圆鼓鼓肚子笑道:“今天天气一定好。”“姨奶奶说是。您瞧,咱们院子里凌霄花今早上开了。”姜妈妈笑着指引。“是呢,真漂亮。”娇娘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便对身后落霞道:“去拿一个花瓶来。”“是。”落霞想着姨奶奶这是要摘花插瓶了,转身便进了屋。见娇娘竟是要亲自摘取,姜妈妈忙道:“老奴来吧。”“不用,这花长繁茂都已从墙头上垂落下来了,我稍稍抬手就能够着。”“今日沐休,大爷是小书房里,还是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或者出去赴宴了?”一大早上就不见了他人影。“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这会儿正小书房里。”姜妈妈边帮着摘花边道。“那正好。”娇娘笑道。把花插入了落霞拿来白玉瓶里,自己抱着就往小书房去,“你们不用跟着。”她要和他说些悄悄话呢,怎能让第三人听到。小书房就这院子里,紧挨着正堂,娇娘推门进去时,便见他正翻看一摞公文,见来是她,皱起眉头舒展开就道:“醒了。”昨夜两人床上闹有些晚。娇娘微微红了脸,忙把那些少儿不宜画面都赶出脑外,笑着把凌霄花放到了他桌案上,“今日才开,好看吗?”“不错。来。”他朝她伸出手,要抱她膝上坐。这会儿没有第二张椅子,她也不客气坐了上去,这点小情趣岂能不顺了他意,只要他不嫌她们母子重就行了。娇娘略微扫了一眼那些公文,也不去管,想要去拿毛笔就发现自己肚子已经碰到了桌沿,没有办法,娇娘放弃了用写,往后一躺,靠着他胸膛,眼睛望着他下巴,清了清嗓子。“怎么,这是诗兴大发了,专门来我这里吟诵?”凤移花笑道。“你别打岔。”娇娘也记不大清那首诗全部了,只朦胧记得这首诗还是上中学时候背下来,因为喜欢,印象就深一些,不过也抵不住岁月流逝,如今她只记得一两句曾经令她印象深刻。“我若爱你——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时;我要像凌霄花,你伟岸身躯上攀援,享你给予宠和爱,你怀抱里娇艳绽放。我若爱你——寒潮、风雷、霹雳降临时;我必须是你近旁一株木棉,根,绞缠地下;叶,交融云层里。每一阵狂风刮来,我们都要一起。”凤移花愣了愣,蓦地攥住她十指,紧握,唇沿着她柔媚下颌线就一点点亲了上去。她声音,从始至终都是娇软甜糯,像没长大小女孩,可那话却使得他心上突然涌上了一瀑暖流,奔腾着往四肢百骸里冲去,整个人都如同浸润温泉中,舒爽飘飘欲仙。那欲念来很突然,想吻她,珍爱着,从发丝吻遍全身。娇娘被他噌发痒,想笑。可才念了那样一首被她改编之后四不像诗,心里难为情着,眼睛就不敢看他,挣扎着从他怀里逃出,忙道:“我要出去用早膳了,你忙吧。”凤移花也没跟出去,情不自禁就笑勾人,自己还颇傲娇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诗,连韵脚都无。不过……意境颇美就是了。庭院里掉落花瓣已被打扫干净了,娇娘回廊上站了一会儿,让风吹冷了她面上潮红,这才吩咐人,让把早膳摆梨树下石桌上。这会儿已不早了,侯府里大概只剩下她吃还是早膳,不过那又如何,谁让她有人宠着呢?娇娘幸福想。她早膳很简单,一盅燕窝粥,几碟青翠欲滴酸咸菜,心情好,吃正高兴,就见朝云领了一个女孩子进来。娇娘愣了愣,不是馥姐儿是谁。“姨奶奶,小小姐说是要见你。”朝云没说是,她瞅见这小小姐时,她正眼泪汪汪蹲她们门口左顾右盼,瞧着着实可怜。“馥姐儿是吗,找我何事?”娇娘忙把粥碗放下询问。馥姐儿抿了抿唇,垂着头给娇娘行了一礼,“给玉姨娘请安。”娇娘由姜妈妈扶着站了起来只受了半礼,还了一礼。“她们说,是你抢了我父亲,是你把我母亲害病了,是不是这样玉姨娘?!”她七岁多了,跟着教养妈妈已学了规矩,名门小姐教养初现端倪,即便是要发泄心中怒火和不满也没有歇斯底里撒泼,而是像上位者似得,横着眼高高上质问。娇娘冷了冷心,淡淡一笑,“小小姐可以拿这话去问你自己母亲。我是回答不了你。”“馥姐儿,这便是你这些日子以来跟着教养妈妈学出来东西。”凤移花不知何时站了回廊上,面色淡漠。“父亲。”看见凤移花,馥姐儿像是看见救星,哭着就跑了过去,指着娇娘就告状道:“父亲把她发卖了去,她不是好人。”“馥姐儿!”凤移花冷斥,睨着这七岁女童道:“回你自己院子去。”抬眼看见追过来教养妈妈,当即便发了火,“不是让你们看着她吗,怎让她跑了出来,这个月例银别要了。”“大爷恕罪。”这教养妈妈双股一颤,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父亲,你不喜欢馥姐儿了吗?她们都说,父亲有了小弟弟就不要馥姐儿了,我不信,可是、可是原来是真。父亲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着眼泪就哭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凤移花不为所动,眼神冷冰冰往教养妈妈那里一扫,“还跪那里做什么,还不把她抱走。”“是、是。”教养妈妈爬起来就要动作,这馥姐儿行动却伶俐,自己噌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拧着就朝娇娘这边撞了过来。娇娘一惊,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落霞忙挡了娇娘身前,凤移花也同时有了动作,长腿一迈,长手一抓,钳住脖子就猛将馥姐儿提了起来。“父亲饶命。”恐惧袭上这女孩脸,惨白一片,逐渐转红,细小双手双脚空中踢蹬。周围一片死寂,仆婢们都吓跪趴地,战战兢兢。凤移花手越掐越紧,娇娘回过神来被他吓了一跳,忙抓住他手臂,瞪他,“你要做什么,疯了吗?!”“父……亲……”馥姐儿眼角流下泪来,瞳孔渐缩。“凤移花!你想要我不清不楚,背上一辈子骂名吗。”“滚回去!”凤移花蓦地松手,馥姐儿噗通一声摔了地上,哭也不敢哭就恐惧往她教养妈妈怀里跑。他盛怒时娇娘也不太敢撸虎须,只能给姜妈妈使眼色,让她催着馥姐儿主仆走。凤移花深吸一口气,捏了捏鼻梁,淡淡道:“回来。”馥姐儿立即吓一个机灵,眼泪落比雨水还凶,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她倒是聪明紧,放开那教养妈妈就往她这边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