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驰一看没有办法把这位来访者劝走,反而激怒了对方,只好说:&ldo;这样吧,我先跟你联系这个案件的承办人。&rdo;接着,何驰拨通了颜慕曦的办公室内线电话。何驰说:&ldo;颜慕曦,你好,我是控申的何驰。&rdo;
颜慕曦说:&ldo;你好。&rdo;
何驰说:&ldo;钟天崖案的被告人母亲来了,她说她儿子是冤枉的,要见我们检察长。&rdo;
颜慕曦说:&ldo;你先让她来找我吧。&rdo;
颜慕曦接完何驰打来的电话,急匆匆地走进向渊办公室。颜慕曦对向渊说:&ldo;钟天崖母亲来了,她说要见检察长。&rdo;向渊说:&ldo;先让她到我这来吧。&rdo;
颜慕曦把钟母领进向渊办公室。钟母手臂上都还缠着黑纱,眼睛还是红肿的,脸上布满忧伤和疲惫。颜慕曦跟钟母介绍说:&ldo;这位是我们主任检察官向渊,他负责这个案件。&rdo;颜慕曦话音刚落,钟母就&ldo;扑通&rdo;一声跪在向渊面前。
钟母哭诉着说:&ldo;向检察官,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儿子绝不会杀人的呀。&rdo;钟母这突然一跪,向渊瞬间眼眶就潮湿了。他赶紧把钟母扶起来。向渊说:&ldo;大妈,您千万别这样。&rdo;
向渊挽着钟母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向渊退后两步,弯下身子,向钟母深深地鞠了一躬。向渊说:&ldo;大妈,对不起!&rdo;颜慕曦也赶紧走到向渊身边,深深地弯下腰,向钟母鞠了一躬。颜慕曦说:&ldo;大妈,我是这个案件的承办人,要怪就怪我吧。&rdo;
钟母被眼前这一幕怔住了,待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赶紧过来把向渊、颜慕曦二人一直弯着的腰扶起来。钟母说:&ldo;你们是检察官,我一个平民百姓,哪有给我鞠躬的道理。&rdo;
向渊、颜慕曦站直了身子,向渊拿个椅子在对面坐下,颜慕曦给钟母沏了一杯茶。钟母原本是带着一肚子怨怒来找颜慕曦的,但向渊、颜慕曦未曾解释半句,首先就对她深深鞠躬致歉,沏茶让座,这种诚意让她感到一阵温暖,怨气也顿时消了不少,心情平复了许多。
钟母说:&ldo;请你们相信我,我对天发誓,天崖这孩子绝不会故意去杀人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为他主持公道啊。&rdo;
向渊说:&ldo;大妈,不瞒您说,当初起诉的时候,我们也感觉这个案件有疑点,但是没有找到对天崖有利的证据。检委会讨论的时候,委员们认为现在只有他个人的辩解,不足为信。&rdo;
钟母说:&ldo;听说死者的父亲是个很大的老板,还是省、市人大代表,你们不会是怕得罪他,就把我儿子送法院判死刑的吧?&rdo;
向渊说:&ldo;大妈,绝对不会的,如果是您说的那样,那就是践踏公平正义了。&rdo;
颜慕曦说:&ldo;您放心,我们从来就没怕过他。我们只对法律负责,不管什么人,再有钱有势,我们也会公正、依法办案,不会怕得罪他。&rdo;
钟母说:&ldo;听说这个大老板跟省里、市里领导都很熟,他会不会找省里、市里领导来给你们施加压力呢?&rdo;
颜慕曦说:&ldo;中央已经明确规定了,领导干部不得干预司法办案,否则司法机关就要记录、报告,领导干部就要被追责的。&rdo;
钟母说:&ldo;那他是省、市人大代表,他要是直接找你们检察长呢?你们检察长会不理他吗?&rdo;
面对钟母的一连串质疑,向渊一脸无奈。高海富有没有向检委会委员打过招呼,那些坚决要求起诉钟天崖的检委会委员中,有没有接受高海富请托的,他心里还真没底,也就没有底气去解释什么。钟母见向渊和颜慕曦对她的疑问都没有正面回答,就说:&ldo;我要见你们检察长,当面问问清楚。&rdo;
向渊说:&ldo;大妈,检察长今天不在,他也很关心这个案件,等他一回来,我就安排您跟他见面。&rdo;
钟母说:&ldo;好,那就麻烦你了。&rdo;说完,钟母起身离去,向渊、颜慕曦一起把她送到电梯口,颜慕曦陪着钟母下了电梯。向渊望着钟母踽踽独行的背影,油然想起古埃及的一首诗歌:
如果你是一个领导者
请冷静地听取申诉者的诉说
在他想向你吐露心中委屈的时候
请不要打断他
痛苦的人希望获得胜诉
更渴望向你倾诉衷肠
申诉一旦被阻止
人们会追问&ldo;为什么他要拒绝?&rdo;
每次想起这首古埃及诗歌,向渊都会在心里默诵一遍,每次默诵,他心里都会有一种酸楚和感伤涌上心头,都会反复提醒自己,对于一名司法者来说,耐心的倾听有多么重要。
颜慕曦一直把钟天崖母亲送到检察院门口,然后返回到向渊办公室。颜慕曦叹了口气,说:&ldo;唉,连我们也不相信。&rdo;
向渊说:&ldo;现实中存在司法不公,所以群众就会有怀疑,钟天崖母亲的这些担心完全可以理解。作为一名司法者,我们首先要懂得倾听。&rdo;
颜慕曦点点头,说:&ldo;所以习总书记说&lso;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rso;,确实击中了要害,老百姓感受不到公平正义,司法就没有公信力。&rdo;
向渊说:&ldo;这就要求我们在耐心倾听之外,还要懂得加强说理。其实,我们每一次接待当事人家属,都是一次普法的过程。我记得贺卫方教授说过这么一段话,大意是说,法律教育的更重要的一个课堂是国家权力的运作过程本身,它是我们邻居到法院打官司回来所谈的感受,是我们在街上遇到警察,警察对我们的和颜悦色或者粗暴执法……这是我们每天都能遇得到的法律教育。我觉得这个话说得很好。不是每个群众都有机会和检察机关打交道,也许一个群众就是因为一起案件和检察机关打交道,就决定了他对检察机关的印象,决定了他对司法公平正义的理解。有一句话说得好,&lso;绝不能敷衍群众一阵子,而让群众误会检察机关一辈子&rso;。如果我们每一个检察官都能认识到这一点,能设身处地地为这些人想一想,就会理解他们的焦虑、不满和他们的愤怒、泪水,就能更耐心地倾听他们的苦衷,更耐心地跟他们说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