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年,我在这个不知名的女郎身上得到莫大的安慰。
她小小的红色泳衣给我带来欢愉。
夏去秋至,我在家瑟缩的时候,不是不后悔的,为什么不问她的名字呢?如果一直进行下去,或许可以发展到一齐在暖炉边读小说。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未尝不是一种奢侈,我做人永远带着傻气,干什么都讲究姿势。
为着表示自己不是急色鬼,不惜牺牲这个机会。
但凡牺牲,最大的代价是要人知道,现在我放弃也是白放弃,除却天边月,没人知道,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呆瓜。
今年夏天,不知道她还是否会去到沙滩,浅水湾酒店都要拆掉了,我再也不能够在游完泳到那宽大的露台,吃一客冰淇淋才回家。
去年常常在星期三上午去晒太阳,也曾受过嘲弄,姐姐就不信我一个人游泳。
「恐怕有人在等你吧。」
其实没有,要找亦不难,但确实是没有。
今年的夏天就快到了,我蠢蠢欲动。
公司还会准我告假吗?我还能在淡水湾滩头见到那个女郎吗?一切都令我兴奋。
我这个小人物,过着安定的生活,胸无大志,连老板的怒声都不能再令我心跳,但我渴望到那个白沙滩去寻求我夏日之梦。
我爱煞了那个环境。
与那个人。
为爱而爱了,我照照镜子,不相信自己是一个接近三十岁的人士。这么天真。
才四月初,我已经翻出那些潜水工具,预备大展鸿图,都说我疯了。
如果再困在办公室内,我可不担保自己不疯。
那些女职员喋喋地讨论东家长西家短:陈太太不会做事,林小姐只会抛媚眼,老板如何不合理,别人多么幸运,她们的功夫又如何吃重等等,贤的全是自己,错的全属他人,生活实在痛苦……
而男同事又专攻狗马经,赌得不亦乐乎,人生毫无宗旨。
我是寂寞的,不敢说自己曲高和寡,不过我确实不愿与他们来往,老板请吃饭,我总推搪身体诸多不便,藉故失踪,是以他们说我更年期。
后来得以升职,连自己都觉得诧异,怎么搞的,吹拍捧都不懂的人,居然高升,咦,皇天似乎尚有眼呢。
到了沙滩,心先一宽,四月初人少,等到放暑服,那还得了。
我没见到那个女孩。
也是意料中事。
人家也许转了工作,不能白天活动。
也许不再爱晒太阳。
也许我永远遇不见她了。
多么浪漫,人生的缩影,注定我们只在一个夏天见面,以后各奔东西。
一生中不知有多少偶遇,但她是这么美丽,因此我心荡漾,那小小的红色泳人,整个白色的滩头只余她一人……
今天只有我一人。
我感慨了,多么快又一年。
我一次又一次的潜入水中,直至筋疲力倦,回到沙滩上躺下。
远处有一群非常非常年轻的孩子,约莫十五六岁,闹哄哄的听音乐、起舞、玩游戏,因人数不多,因此观望之余,有一阵可喜。
我在这个年纪在做什么?
努力读书。
我实在太用功太用功,不是念课本就是工作,错过了许多热闹盛事,天资不佳的孩子要出人头地,往往得花费太大的劲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