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皇后不十分认可韩若所言,张了张嘴,面色平静道:“兄长爱女,多少偏颇。就事论事,五皇子有过在先,可与锦瑟的婚事上,他的的确确是吃了亏的。”
“听宫人说,慧贵妃摔了好几个上好青瓷,贵妃将过错悉数推到了顾姑娘身上,顾姑娘成了王妃后,以后进宫了,怕是贵妃为难。”
顾皇后却摇了摇头,“慧贵妃是高傲了些,但做事畏手畏脚,饶是她有意为难,却未必有胆量做。况,锦瑟大了,嫁了人后,便是王妃,总该知晓世间冷暖,为人处世之道。
翊坤宫那边厢,慧贵妃出口恶言,不堪入耳,可这边厢,顾皇后心不在焉,不愿生事。韩若听了几句,叹道:“娘娘心慈,若慧贵妃能有娘娘一半儿善解人意,何至不讨太后喜欢,五皇子的储君之位,怕是早就定下了。”
“休得多言!”顾皇后睨了韩若一眼,一向温和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快,“朝堂之上因着储君之位争争吵吵五年之久,其中缘由错综复杂,太后不喜慧贵妃是真,但真正决定此事的是皇上!日后坤宁宫内不得讨论此事,若本宫发现了,决不轻饶!”
“是,是奴婢一时嘴快,娘娘恕罪。”韩若没想到顾皇后反应过激,立储一事耽搁多年,皇宫内多多少少有些风言风语,大家心照不宣,私下里提及此事,皇后虽禁止宫人多嘴,但未曾像今日这般语气不善,像是一口气堵在心口发泄不出,心中渐渐不悦起来。
韩若眼神一闪,落在了案几上没了热气的茶杯上,再看看窗外,对着养心殿的方向。她即刻了然于心,乖觉退在一边,不再多言。
顾皇后着实没心思纠结翊坤宫的事,她这几日心烦意乱,借故头疼免了请安,实则是在逃避。
许是发觉自己一时失控,顾皇后隐了不悦,温和道:“慧贵妃出身小户,一路走到今天俱是不易,她心胸至此,今后再改恐是为难。本宫不好多说,但求无过,只要慧贵妃别身处事端,太后会一直睁一眼闭一眼。”
韩若一想当初慧贵妃因何进东宫,这些年慧贵妃得宠之由,点头不语。
“何况,皇上宠她。”末了,顾皇后凤目微阖,言语间溢着酸苦。
自那日皇上拂袖离去之后,就再也没进过后宫。顾皇后已然做好了输的准备,可第二日,圣旨一下,顾皇后刹那间心头一颤。
她赢了。
顾皇后先是一喜,而后便是淡淡的失落。她以为,自己赌赢了,皇上或许会回头,多看她一眼。
然这些天了,自那晚顾皇后在寝殿与皇上提及顾锦瑟与裴泽的婚事后,皇上再未踏足坤宁宫。
顾皇后暗自神伤,拿起面前的凉茶,一口饮尽。
是夜,漫漫烛光将坤宁宫照耀的熠熠生辉,皇后顾榕去了发饰,褪了华服,她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寝衣,粉黛未施,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背后,韩若正用轻柔的动作为贵人梳头。
顾榕取下最后的耳环,金色的镜面中倒映出她的面容,眉如远山而黛,肤若桃花含笑。想当年顾榕也是名东京城的美人,一入东宫为良娣,圣上登基后亲赐贵妃,颖皇后薨逝后,圣上立仅有一女的她为皇后。更别说,玄清门宫变后,皇上鲜少进后宫,敬事房的牌子都要落了灰,五年来,得皇上踏足的,唯翊坤宫外,便是坤宁宫。
即便如此,顾榕的心,还是空荡荡的。她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却独独对还是太子的皇上倾了心。
哪怕知道他已有太子妃,知道太子妃宠冠东宫,还是不计一切代价,成了他的良娣。
在东宫时和还是太子妃的颖皇后交好,视大皇子裴泽为己出;玄清门宫变后,颖皇后成了众矢之的,亦是顾皇后日日在皇上身边尽心尽责,当时所有人都在与皇上作对,唯独顾皇后,从始至终,站在他的身边,说,颖皇后畏罪自缢,并非陛下之过。
往事历历在目,徘徊不去,顾榕抚了抚颈间的长发,起身走向凤床。
“娘娘,陛下来了!”宫人匆匆而来,眉宇间按耐不住的喜色,就连韩若都情不自禁看向顾皇后,果然,刚走了两步的贵人身形一顿,片刻后,缓缓转过身来,眉眼如画的面容上,惊喜交加,她下意识整理了垂落的青丝,不多时,帷幔被掀起,带来一阵风,顾皇后望着熟悉的眉眼,动心一念。
“皇上……”话没说完,顾榕忙着行礼,皇上眉目温柔,动作亦十分轻柔地扶住顾皇后,轻道:“皇后不必多礼。”
宫人和韩若知趣地退了下去,顷刻间,寝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皇上一瞬不瞬凝着顾皇后,唇边是不深不浅的笑意。他握住顾皇后的手,向内走去。
芙蓉帐落,烛光烂漫。
事后,帝后相依而卧,皇上抬手轻柔地抚了抚顾皇后汗水涔涔的额头,将她汗水浸湿的墨发悉数顺于耳后,
俊宇的眉眼浮现难得的温柔,皇上轻道:“是朕不好,冷落了皇后。”
伸手落在男人的唇边,顾皇后摇头道:“皇上能来,臣妾已是最大的满足。”
“慧贵妃在翊坤宫闹脾气,可有为难皇后?”
顾皇后复摇头,“是臣妾疏失,贵妃爱子心切,臣妾没能劝解她。”
“你啊!”皇上情不自禁,点了佳人的眉心,嗔道,“何故什么责任都要揽在自己身上,要怪,就怪朕,若非朕踌躇不决,不至于叫铭儿受了委屈,还要皇后替朕收拾这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