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爷慢走。”四宝将程之慎一行人送出坎院大门,道。
程之慎脸色十分难看,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坎院的大门,又瞪着四宝。
四宝尴尬。
之慎想着四宝和他也是从小的情分,见他那为难的样子,倒一时也不忍苛责他,只是说道:“你们就看着小十给老爷整治吧!”
四宝待程之慎走远,才回身,把那铁皮大门上了闩。廊下一溜儿羊角大灯,在风中纹丝不动,很是明亮。
坎院是府里唯一没有通电灯的地方。但是这羊角灯看起来,更符合坎院的身份似的。
四宝看着站在上房门口的父亲。父亲不知何时从地牢上来的。
此时雨势急,园中石板路上、青草丛中,雨落下去,水花飞溅,更添了分秋夜的冷涩。
“进来说话。”宝大昌说。
四宝走过去时,宝大昌已经进了上房,正坐在侧座上,拿了青布烟袋,往烟锅子里装烟丝,不紧不慢的。
“关门。”宝大昌说。
四宝回身关了门。屋子里更暗了些。
这处名为坎院上房,平日里是不住人的。偶尔主子们要提审关起来的那些人,才会在这儿待一会儿。
“从带你进程家,让你进坎院,第一天,爹就跟你说过,做坎院的人,你先要守住什么?”
“戒贪、戒色、戒赌博;不友、不群、不……”
“说!”
“爹,孩儿错了。”
宝大昌点着了的烟锅子,猛的往儿子额上摁过去。
四宝吃痛,不敢出声。
“不心软。”宝大昌一字一句的说。
空气里一股烧焦了的皮肉的味道。
“跪着。好长点儿记性。”宝大昌重又拿了烟,吸了一口。
四宝额头上钻心的疼,“爹……九少爷说……”
宝大昌“吧唧吧唧”的抽着烟,瞟了儿子一眼,不说话。
“爹,十小姐那么倔,说不准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爹,二太太和十小姐,可都是难得的好主子……爹!”
“照老爷的脾气,十小姐就是死,也得去了陶家才能死。”宝大昌说。
四宝呆呆的看着他爹。
“你当我不知道,夏日里,你就帮着十小姐送信儿;这一次,你也脱不了干系!”
四宝梗着脖子,但是不吭声了。
“再敢掺和主子的事儿,就不是头顶上添个疤这么容易过去的了,四儿。你看看之忓是怎么办事的。”
“他还不是……”四宝有些不服气,想了想,大约觉得不妥,没说下去。
宝大昌从口袋里拿出刚才程之慎给他的条子,看了一眼,拈成一条儿,放在烟锅子上,吸一口,烟丝红火些,纸条儿被点燃,一会儿,纸笺便化为灰烬。
“摩的倒有九分相似,可惜啊,就少了那点儿几十年的老辣。”
……
“哪儿露了马脚呢?”程之慎出了坎院,懊恼的嘟哝着。
他冒着险,想把静漪先弄出来再说。
难不成,把静漪带出来了,父亲还真的就再给扔地牢去?不能吧……
“少爷,您且得快些个,不然被老爷发觉,就不好办了。”程僖小声说。
之慎回手便给了程僖一下子,骂道:“没点儿眼力劲儿的东西,没看我正琢磨事儿呢?”
程僖一低头,躲过去,说:“可少爷,您真的得快点儿。不然,您不但没救成十小姐,弄不好,老爷连您一块儿……少爷您就别再添乱了,已经够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