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缘一少爷【山抱之子】的名声响彻圣山,大家都争相前来拜见。
缘一坐在神台上,一坐就是一日,听着下头五体投地的人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些细碎纠缠的话;
到了第二日,又要在神台上坐一天,听着别的人说些车轱辘似的愿望。
“听就是了,你别做回应!”
每天早上,继国神官都会给他亲手戴上蒙面纸,严肃地要求他千万不要对信徒说话。
缘一:“……”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脑袋上的蒙面纸,耳朵下的花札耳饰一齐摇晃,像是个被妆点好的漂亮人偶。
等晚上将所有信徒送走,他打着哈欠地回到房间,就看到自己的房间里亮着烛火,一个人影投射到纸门上。
将纸门推开,屋里的岩胜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就着落在缘一身上:
“回来了?”
“回来了!”
缘一踢踏着扑了过去,抱着兄长的腰,人也顺势躺倒下来。
岩胜将手上的书册放下,摸了摸腿上弟弟蓬松一团的头发。
为了山抱之子的形象着想,母亲特意找来山下的师傅给缘一修面理发,连日常穿着的服饰都褪去了母亲那些旧衣物里俏嫩的描绘,如今算是个利索清爽的小男子汉了。
岩胜想着这几日缘一的处境,心中难免对弟弟生出一些怜爱来:
“这几天,很辛苦吧?”
缘一的脑袋在兄长腿面磨磨蹭蹭,吭哧半天,才犹豫着摇摇头:
“遇到了很多人,听到了很多事,感觉很有趣,不觉得辛苦。”
岩胜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眉眼,好像用手就能将他的疲惫抹去:“嗯,但还是辛苦了!”
缘一觉得有点痒,他伸出手,将脸上兄长的手抓住,放在胸口紧紧握住,就和前几天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天的见闻来:
“……老伯好辛苦才来到神社,和我说了很多遍,问起家里的独子到底去了哪里,如果还活着,希望山神大人显显灵,可以托梦报个平安;
如果已经不在了,也请可以让他的尸首落叶归根,家里的阿婆同样很挂心……”
岩胜看缘一握着自己的手扭来扭去,就知道他有话藏在心里,因此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
被覆面纸遮掩了一天的孩童的面孔上,露出了点儿难过的影子:
“老伯和我诉说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深深的泥土下,埋藏的乱糟糟的人……总觉得,老伯的儿子,已经死去了……”
岩胜忍不住握紧缘一的手:
“你没有把这些告诉他吧?”
缘一垂着眼睛摇头:
“没有,父亲让我什么都不要说。”
父亲显然很有先见之明。
缘一接着说道:
“老伯说完这一切,我什么也无法回应他,但是他好像有一个大大的心愿因此了结了,就又颤颤巍巍地被别的年轻人带着离开了……”
“……你做得很好。”
岩胜用另一只手摸摸缘一的脑袋,权作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