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心然呆呆地看着手机,看了半天,才又趴回木桌上,很久没抬起头来。
是吗……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硬撑着的时候,可以面带微笑,镇定自若;但一旦分别,恐慌感来袭时……可以卑微到哪怕一两句言语都会渴求,为了见一面……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恋人像是生活在阴影之中。季心然恍然能看见前方的诏时,小心地跟着诏时,却始终活在世界的背隅,活在看不见光的潮湿角落中。
我想见到你,我有权见到你……因为我是你的“影之恋人”。
季心然……你可以再主动一些。拼上性命,拿出最大的勇气试试看,像阿来曾经说过的一样。
季心然擦干泪水,喘息了几次,做了平生中最为执着的一件事——接着拨打电话。
他可以不接的。他可以关机,或者将叫“季心然”的这个人拉进永久黑名单。
但他没有,说明还有希望。
“你有完没完。”清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已经带上了比刚才更深的寒意,“我要睡觉了。”
“A先生,求你。”季心然咬了下嘴唇,强制不让语气听起来真的有那么卑微,“过来一下……只呆几分钟也行,好吗。”
“十一分部连个能修电灯的人都没有?”声音停了下,“明天他们可以集体辞职了。”
“等下,和他们无关。”季心然紧张起来,“是我想……”
“想?”似乎传来了声冷笑。
“……想见你。”季心然将头垂下,“现在……很想见你。”
电话对面在沉默,空气里飘满熬人的灰尘。
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暧昧不清,能将两人关系推向深渊的话。
季心然站在悬崖边,甚至闭上了眼睛。对面的一句评价就可以将她推入不见底的黑暗,只能静静在等。
或许还能挣扎几下?趁还活着的时候。趁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回不了头。
“想看到你……哪怕不用开灯,坐在这里也好。只说几句话,或者在街头,只看一眼就走。”季心然攥着手机,梦呓一般,“你有时间吗……A先生。”
一刻也好。远远看着也好。大雪落下,只有唯一的光束。
“没有。”
电话再次挂断,恢复成一片忙音。
季心然茫然看着手机屏幕,就这么呆看着,雪花一点点积满了全身。
十七年了,终于等到了白桦城下雪的时刻,世界比想象中要安静,几乎能听见冰壳细小碎裂的声音。
冰冷的河水一点点积起,从脚踝上升,身体自由地沉了下去。
自由。从一开始……一直都很自由。
“副长。”
躲在小巷里的人吃了一惊,两个人纷纷站起,想要打声招呼。
“让开。”
诏时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浑身带着杀气,直奔江岸旧居民区而去。
这小区内都是歪窄并立的老房子,独立于旁边二层筒子楼的一座像是被夜色同化,沉得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他不想来的。接电话之前也是一个人站在通江大桥之上,听着江畔的流风。
可这无止境的电话把所有意境都破坏了,甚至连安静片刻的时间都不给,一个接一个的过来。
即使诏时脸皮再厚,也不希望站在桥上,被远处的行人当成大型自动音乐播放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