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几注温热猩红的狼血,径直喷上她的面颊。
她从未经历过此等恐怖凶险情景,禁不住迸出一声尖叫,穿云裂石。
俄而,一只单薄却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掌心粗粝,暖烫烫的,奇异地令她安定下来。
“害怕就闭上眼,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恐怕有狼群在附近。”
少年的声音,如茂草深处的小溪流,甘甜,清澈。
她静静伏在少年的背上,云锦宫装上的大朵三色莲,早已被雨水打湿,贴上了少年素净的粗麻衣。
她面上的血迹,混着雨水滴在他身上,晕成了一朵朵浅粉的小花。
草色连天,雨声潺潺,溅起水雾蒙蒙。少年把她牢牢载在背部,似负着荆山之玉一般,稳稳疾步前行。
她干涸皴裂的心,宛如有雨水浸入,在那一瞬,竟生出些茸茸草芽来。
天与地,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低在下,因一场雨,就这样连到了一处。
雨停了,少年把她放下,退开几步,垂首不语。
她以为他定是在嫌弃她身上的异味,心底刚生出的一丝希冀瞬间泯灭。
又不是她想强要那个异味的!
一股莫名的委屈自胸口油然爆开,她“哇”地一声,大哭不止。
少年手足无措,想安慰她,又不知该如何做。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只见她雪白的面庞上,泪珠染了淡淡血色,使得她有一种奇异的美,像一朵镶了红宝石的高山雪莲。
她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开,露出深浅不一的红痕,还隐约有血痂,在她凝了霜雪似的小臂上格外突兀。
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少年的心突突一沉。
少年磕磕巴巴,半天都未憋出一句话,只哼哼两下,脸绷得通红。
泪眼朦胧里,她瞧见他浅麦色的两颊隐隐透出红来,干净纯澈的眸子里,只映着她面上的斑斑珠泪,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生平第一次,她在别人的眸底,没有看到嫌恶。
她登时止住了哭泣,含羞带怯地再次细觑他一眼。
少年身板单薄,有一种雨水洗过的清隽秀气。
确认他果真没有把她当怪物后,她重重咬了下唇角,鼓起勇气问道:“你有没有——有没有闻到什么——比较特殊的——气味?”
少年摇摇头,冲她赧然一笑。
那笑,像是茫茫草原上被东风吹开的第一朵花。她的心,在他夹着疼惜的明亮眸光里,亦开出第一朵花来。
此后,她常常溜出来。与他在一处,她方觉自己亦是一个鲜活的人。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赫连骁。
他是大将军的一名手下。
他的祖上,曾生活在江南一带,后来战乱,流离到了北夏,就定居下来了。
马兰花的湛蓝,金露梅的鹅黄,柳兰花的粉紫,金莲花的灿橙,山丹花的彤红······那一蓬蓬怒放于无垠青碧间的花色,亦渐次涂抹她那颗早已千苍百孔的心。
在他盛满笑意的眸光里,天地间的风把她的天生异味涤荡个干干净净,她不再困扰。
她给他弹马头琴,唱敕勒歌,有时亦会戴着他编的花环,或是顶着一碗马奶酒,即兴跳一段盅碗舞。
偶尔,她还会来一支中原的剑舞、惊鸿舞、霓裳羽衣舞等等。
他惊叹于她的多才多艺,教她骑马射箭,教她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上辨认方向,教她从万千根草里找出可用的药来,还教她读诗词、习兵书。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羊群白得像天上的云下来遛弯儿,在欲流的翠色里恋恋忘返。
他们亦被翠色湮没,似乎有永远做不完的事,似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似乎有永远走不完的路。
有时,在马头琴绵长的余音里,他会忽而提起他家乡的春风与秋月。
他说,江南的春风,是烟雨风,是花信风。春水碧于天,人在画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