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以来,有多少君王赐婚,是为了成就一段佳缘?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
恩宠如她,也无法例外。
根本就是陛下。。。选中了淮西李氏一族。
淮西侯爵之位承袭至今已上百年,历代皆未有过暴动谋逆之举。淮西郡的田耕赋税,户籍劳役,至水利财政乃至兵马调动,粮草兵器之事,也均透明可查。
对于帝王来讲,李氏便是一把精心磨砺的宝剑。这把宝剑,进可为他斩尽谋乱逆党,退可与大司马暗中牵制,保持官场制度与权势的平衡。
可她的阿弟却怎么也想不到,正是他的倚重与纵容,才滋养了淮西李氏一族的狼子野心,亲手为大云朝埋下了祸根。
想明白这件事情之后,她脚步坚定地向后折返。
事关国本,兹事体大,她怎可独身一揽,任由事态往更糟处发展?她应当立即禀明圣上,即便撞柱死谏,也要令少帝打消以联姻来牵制卫衡的打算,认清局势,转而倾尽全力去对付真正狼子野心的淮西李氏。
姜采盈本以为要耗费诸多口舌去令陛下相信,如今看来安分守己的淮西李氏才是真正包藏祸心的那一方。
哪知姜叡静静听完她激烈陈词后,只是默然地盯了她片刻,眼神中闪过些赞许的光,随后便阴翳地笑道:“阿姐,你错了。包藏祸心,对朕的江山图谋不轨之人,何止淮西李氏一个?”
姜采盈太阳穴发紧,她当然知道姜叡指的是谁。如今朝堂之上,唯有卫衡能与淮西一族分庭抗礼,不,不是分庭抗礼,而是大司马卫衡,对皇位威胁更甚。
忆起往昔,姜采盈迟疑开口,“陛下,大司马。。。当不是如此大逆不道之徒。”
若卫衡真有异动,她上一世的记忆为何没半点迹象?
龙椅上的人脸色深沉,他阴冷地皱了下眉,“阿姐,别傻了。知道为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
姜叡的眉眼更沉,“因为他拿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淮西李氏是,大司马也是。拥有了不该有的权势,功高盖主,便是他们的罪。更何况,他们还不仅仅是一介匹夫,他们有的是倾覆天下的本领。朕,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姜采盈心中激荡万千,她从没想过,印象中一向稚嫩懵懂的少帝,竟有着这样透彻且深沉的心思。
众人皆道,少帝感念李氏族人骁勇忠心,于是对其极尽嘉赏,青睐有加;众人又认为,陛下对大司马无尽尊崇,百般顺从,大司马大权在握,权倾朝野。。。
可如今看来,或许她的阿弟只是在等,等一个能将他们全部拉下神坛的时机。而这个时机,从姜采盈再次迈入殿门的那一刻起,便产生了。
那一册册被尘封的卷宗,被摊放在龙案上,“乌桐”二字,醒目地标在封皮上,少帝笑得幽深,“阿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陛下想赌什么?”
“今夜朕召他入宫,阿姐你且先在宫外拦下他车驾。。。”
。。。。。。。
事实证明,姜采盈赌输了。卫衡,他对皇室有无法消磨的恨意,对她。。。也许还有爱,但更有咬牙切齿的不甘心。
这样的人掌握着朝廷的话语权,待她与陛下除尽淮西李氏贼子后,卫衡黄雀在后,坐享其成,江山倾覆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们怎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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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少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阿姐,你可想清楚了?”
殿内除却他们二人之外,所有人被尽数屏退。空荡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旋,仿佛有层层声浪,无形地向姜采盈压迫而来。
“是。”
“为何突然改主意?”
姜采盈敬跪于地,静静地取下脖子上围着的巾帕。鲜红的印子,似一抹红梅清晰地刻在白皙晶莹的皮肤上。
少帝双眸迸裂火光,一股悚然的冷意陡然升起,“他想杀阿姐你?”
姜采盈鼻腔发酸,默然不语。
是,卫衡想杀她,不止一次。尽管她对卫衡有年少时的愧疚,可两次杀意以及五年的报复之意,足以令她清醒过来。
在她面前的是潜在的亡国劲敌,她该收起愧疚小心防备。
“总之,昌宁觉得大司马权势滔天,不得不防。所以,我愿意以身入局,假意嫁与卫衡,挑起淮西李氏与卫衡之间的冲突,届时我们只需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阿姐,不是说大司马要杀你么,倘若事情败露,阿姐你到时可有把握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