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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击裂残像（第2页）

“我现在已经回来了，没事了。你不要那么担心，倒是依露去哪里了？沙尘暴快要来了，她还在外面么？”

“我想她应该在附近，从前天开始依露便到处再找你，她甚至偷偷溜出城外过，但是被贝穆斯先生发现带回了家。我明明多次告诉过她这么做是没有用的，那个孩子……”

“我立刻去找她，你先把家门与窗子关紧，做好防范。”

尼尔丢下最后一句话，放下手中的碗正打算出门之时，被洛迪娅一下子拉住了胳膊。他的母亲又露出了惊慌与十分不舍的表情，仿佛在她的眼中重要的人只有尼尔一人，而丝毫不关心依露的生死，苦苦哀求般地说：

“你要小心啊，不要再出什么事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就算找不到依露你也要早点回来。答应我——”

“够了！你休息一下吧，我走了！”

尼尔对他母亲那种病态般的依赖与不舍令他十分厌恶，甚至有些痛恨。她会这样是从两年前父亲的惨死开始的。气愤与心痛令他咬了咬牙齿，甩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此时外面的风已经很大了，空中弥散着厚重的沙子，可见度很低，几乎看不清三米外的状况。但尼尔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的，他十分健壮、勇敢、果断。他用长布条裹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愤世嫉俗的犀利的双眼，在弥漫的沙尘中开始找寻他唯一关心的人。

但是这次的沙尘暴来的十分猛烈，也十分迅速。不久之后，尼尔竟然在自己最熟悉的镇子里迷失了方向，完全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了。沙尘天气异常恶劣，好似在宣示着地狱的到来，某种不幸将要降临一般。

尽管十分艰难，尼尔爬上了当地的一座小山丘，从那里他能够勉强看得更远。但在他登上山顶眺望远方的一瞬间，他所见到得世界之景令他惊恐地浑身脱力，整个身体好似被恐惧蒸发了般产生燃烧的痛苦。

——整个城镇被一道道巨大的沙漠龙卷风包围，风沙强大到吞噬了整片土地。土黄色的沙土随着肆虐涌窜的龙卷风而在空中癫狂着，像一条条焦黄色的腾龙冲破古老的苍穹，充满愤怒地咆哮着。

龙卷风的数目不断增加，风势增强到随时会将尼尔从山顶吹飞，沙子宛如一把把利剑刺痛了他的身体。每有一颗沙子打在他的身上，就好似有一块巨石砸中了他，令他寸步难行。

但是灾难远远不止如此，狂风骤然停止，疯狂地在空中射击的沙子刹那间像是被水沾湿，受不了重量径直地如同冰雹般从高空坠落。沙海如同闪电般从高空劈落，连同地面都将被炸出裂缝，整个城镇的建筑物一半以上都被沙海所吞噬，所毁灭。

尼尔及时躲在了一块凸起中空的岩石下面才躲过一劫，不然他一定被压成了碎片。也许是刚才风声过于强大，以至于没有听到城镇内呼号着的求救声，不过在风势骤去，沙海落下之后，这可悲又满载痛苦地哀嚎传入了尼尔的耳朵。整个城镇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尼尔立即作出了反应，他知道他必须马上找到依露的下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当他刚爬到小丘的半腰处，猛然刮起的一阵强风将他吹飞，撞在了一块巨石上，从几米高的地方滚落到了地上，温湿的血液划过脸侧。

他痛苦地按着后脑，怔怔地往狂风刮来的方向望去，却见狂风暴过后恍然出现了一匹巨大的怪物。——当地的人们称它为“沙龙”，两年前开始出现并到处发狂的怪物。

沙龙有着庞大的体型，将近整个城镇的十分之一大小，高度远远超过了城墙，一脚便能摧毁城门。它的全身由沙子形成，但是异常坚固，连炮弹也无法摧毁。

它又长着一条粗壮的尾巴，可以轻松掀起一阵暴风，丑陋又狰狞的面部裸露出空洞的巨口，仿佛能够吞噬天地。据说受到沙龙袭击的城镇无一幸免。

沙龙仰天悲鸣一声，出乎意料地从地面上迅速弹跳了起来，强壮的身体瞬间重重地落在了镇子的中心。随着它第二声咆哮，用尾巴一百八十度往四周横扫，一片建筑即刻被冲垮。

疯狂逃跑着的人类的身体被直接撞碎，血浆混在泥中散发出腥臭味。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想要尽可能地摧毁一切，紧接着又凭借几百吨重的身体开始在城镇内猛冲。仅仅在片刻，一切都被毁了，不论是建筑还是人类的身体，一切都随着生命的结束而完结了。

沙龙并不是为了吃人，而是单纯地在虐杀。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即便聚集了多少，即便有再大的智慧，面对这样的怪物却只能恐惧得奔逃，结果只能成为残破碎裂的尸体。

从人体喷溅出来的血液和脏器传出的味道慢慢覆盖了整个城镇，催逼着尼尔呕吐，肚中的胃液立刻到涌了上来，差点没有让他昏倒。

逐渐地，他停止了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在避开怪物的冲撞的同时，开始不断寻找依露的踪影。由于一切都被摧毁的关系，他的视线很快捕捉到了依露的影子，却惊恐地发现她倒在一块凹陷的空地中，一条腿陷在了土里无法动弹。

依露被眼前所见的情景吓得浑身哆嗦，眼球惊人地往外暴突出去，似乎身体内的全部器官会因为恐惧而在下一秒成为碎片。

她散乱着长发，长裙被割破露出沾血的腿，虽然视线被迫停留在了残虐的沙龙身上，但是思考停止了。

“依露！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尼尔急躁到了极点，生怕在自己赶到之前，依露的身体就已经被那个怪物撞成粉碎，会看到自己关爱的人的内脏与鲜血喷湿自己的脸孔。他的双腿发了疯地往前冲，突然惊愕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球看到了什么。

——他的母亲，洛迪娅穿着一身黑色的宗教的装束，手中颤颤巍巍地握着一串驱魔的珠子，满脸恍惚地挪动到了停止奔跑却依旧发着狂的沙龙脚下，来到了离依露不远的地方。

“……她在干什么？那个傻子难道疯了么？！”

尼尔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难不成她想要靠那串珠子来消灭这样残戮的怪物么？

事实上，他的母亲就是这么认为的。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单纯地凭借着恐惧与本能行动着，两眼失去了所有光芒，如同一具僵尸，在离沙龙不远的地方挥动着串珠，口中似乎还念叨着类似驱魔的咒语。

“不要……不要啊！住手！快回来！你在干什么啊！！！快住手啊啊啊啊——！！！”

尼尔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着火了似的瞪大了眼球朝洛迪娅站着的地方飞奔而去。他吼叫着，他恐惧着，他的心脏即刻便会冲破胸膛。

但是一切都无法拯救！怪物惨烈地嘶鸣了三声，巨大的尾巴如同利剑，如同铁柱，如同绞肉机一般，将母亲的身体撞击得粉碎。她的身体就像被拆碎的玩偶，一瞬间散尽。血液、肢体、头颅、身体以及那惊恐眼球飞溅到了空中，最后伴随着血腥味坠落在了沙土中……

泪水不由地从尼尔的眼眶中涌出，恐惧与绝望强烈地扭曲了他的脸孔。亲情伴随着死亡全部破灭了，勇气伴随着死亡全部殆尽了，梦想伴随着死亡全部崩溃了！

母亲的一条残缺的手臂飞快地砸中了尼尔的脸，血液喷洒在他的身体上，断裂的胳膊顺着他的全身落下。最后那只手臂在风中破裂成了两半，落在了尼尔的脚下。

他一下子完全失去了力气，跪倒在地上，冲着漫天扬起的沙尘旋风，朝着悲凉的天空高举起双臂发泄了出来：

“啊啊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将我的一切摧毁！为什么我们会如此不堪一击！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同伴，一个个被摧毁？！

我绝不会原谅你！这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