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执信一死,蒋介石在孙中山的心目中就更显得重要了。孙中山在给蒋介石的信中曾夸奖他:&ldo;计吾党中知兵事而且能肝胆照人者,今已不可多得。唯兄之勇敢诚笃,与执信比,而知兵则又过之&rdo;。
可惜,尽管孙中山从此对蒋介石倚如股肱,但蒋介石在粤军及陈炯明心目中的地位却不容乐观。陈炯明在辛亥革命时曾发动惠州起义,任过广东都督和广东省长,称得上是&ldo;广东王&rdo;。他经营的粤军一向被他自视为&ldo;亲军&rdo;,蒋介石以一个外省籍人士的身份担任第二军的参谋长,受到打击排挤是情理中事。此外,陈炯明拥兵自重,虽然也加入了国民党,却并不是孙中山的信徒。对于孙中山的一些革命行动和方针大计,陈炯明一直是表面上尊从,暗中却处处掣肘,制造障碍。
应当说蒋介石对陈炯明的居心叵测是早有警觉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比孙中山先生英明。从当时的实际环境来看,孙中山处于革命领袖的地位,以陈炯明那样的身份,他不可能在孙中山面前过早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而蒋介石是陈炯明的部下,身处粤军将领之中,陈炯明对他的压制、粤军部将们对他的排挤,他是身受心知体会颇深的。蒋介石毕竟同陈炯明共事多年,陈炯明的性格、思想,在孙中山面前可以伪装,在一个普通的下级将领面前却无须装假。所以蒋介石对陈炯明的警觉其来有渐,而且多是&ldo;感觉&rdo;而非理性思考的结果。从这种&ldo;感觉&rdo;出发,蒋介石认为陈炯明&ldo;外宽内忌、难以共事&rdo;。1921年3月5日,蒋介石在写给孙中山的一封信中曾尖锐地指出:&ldo;若望其(指陈炯明)见危受命,尊党攘敌,则非其人&rdo;。并据此建议:&ldo;请先生善诱之而已&rdo;。
蒋介石的话没有说错,但他没料到的是,陈炯明居然这么快就对革命党和革命的事业下了黑手。1922年3月21日,时任粤军参谋长的邓铿被陈炯明主使刺客暗杀。蒋介石到这时才真正警觉起来,他在孙中山为商议北伐而召开的桂林军事会议上,坚决主张先出兵讨伐陈炯明,然后再兴师北伐。可惜孙中山仍对陈炯明心存幻想,没有采纳蒋介石的建议。
蒋介石见自己的意见被否决,大感失望。他一怒之下,于4月下旬辞去第二军参谋长的职务。并且不顾孙中山的极力挽留,于辞职当晚便打点行装,登上了广州开往上海的轮船。
蒋介石不乐地返回溪口家乡,却仍然惦记着广州的危局,他曾给粤军第二军军长许崇智写了一封信,反复强调必须&ldo;先代陈炯明,再议北伐&rdo;,否则犹豫不决,迁延隐忍,必致有束手无策,噬脐莫及,不可挽救一日。惟愿吾言之不中耳。&rdo;
该着蒋介石露一回脸。陈炯明必叛的预言,不但被蒋介石&ldo;不幸而言中&rdo;,而且&ldo;言&rdo;得非常及时。他的信是6月1日写给许崇智的,第二天,也即1922年6月2日,孙中山从北伐前线韶关返回广州,立即就发现陈炯明的部队有&ldo;异动&rdo;迹象。
这一回,孙中山终于警觉起来,他当天便给蒋介石发去电报:
&ldo;粤局危急,军事无人负责,无论如何,请兄即速助我,千钧一发,有船即来,至盼。&rdo;
孙中山醒悟得太迟了。
早在西征时,陈炯明在击溃桂系军队的战斗中不失时机地扩充自己的部队,并且对孙中山继续西征桂系的命令故意拖延不理。当时,蒋介石就提醒过孙中山,孙中山未予理会。时隔一年,邓铿被害,蒋介石力主东征讨伐陈炯明,孙中山仍未采纳他的意见。直到6月16日,风云突变。陈炯明悍然炮击总统府,撕下伪装,公开叛变了。
国民党前新闻局局长董显光在其所著的《蒋总统传》中曾对这次叛乱事件作如下描述:
六月十六日,他(指陈炯明)下令驻扎于广州近郊之白云、观音两山的军队,向总统府进攻。他认为国父定然在出其不意的袭击中丧失生命;但或者是由于天意,国父的几位忠实信徒竟把他救出了乱军的包围线,而安全到达于停泊黄埔附近的永丰炮舰,该炮舰乃效忠于国父者。
蒋总统获悉其领袖所遭遇的危险,立即由上海启行,个人冒了很大的险,卒到达黄埔,追随国父于永丰舰上。国父和他的亲信随从者在该炮舰上忍受了五十六日等于禁闭的痛苦,而期待外来的援助。当时的希望集中于驻在广西的远征军队,认为他们将会回师广州,驱逐陈炯明,而解救孙总统。但这微薄的希望卒子八月六日粉碎了,因为那时候避居永丰舰上各人才知道这一支军队的回师,也遭到陈炯明所部击溃。至此,他们认为除逃之外别无他途。
国父与其同志们在这五十六日中所受的苦是极端痛楚的。粮食很缺少;水的供给也不可靠。他们的处境有如牢狱的幽禁。气候极度炎热。在这些时日中,蒋总统无时不追随国父左右,随时尽力协助与安慰。蒋总统有时像一个普通船员,亲自洗扫甲板;而且常常借黑夜的掩护,冒万险登岸,为国父购取日用必需品。
最后,一艘英国战舰把国父和他的同志接载到香港,他们在香港小住后,即于八月十四日抵达上海。
在这炮舰上和国父相处的时日,划成蒋总统生涯的转折点。在过去十年间,他曾为革命作重要的、却不很显著的表演。国父在许久以前已重视这位青年属员的才干;但惟有在患难相处的时日中,更使国父自觉前此还未能充分认识这位矢忠而富有训练的军人所具的才能,与其所作实际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