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里又多了一条沙丁鱼。
那八位和我同住的青年军人是从武汉、长沙、萍乡一带来的。袁世凯死了,讨袁战争结
束;他们的军事活动也已奉命停止。上海孙中山先生的总部派他们暂到日本去学习,待机活
动。他们每领到一些旅费,就大玩一阵。他们热情充沛,天真活泼,最爱高谈自己的英勇往
事,显然有点目空一切,而追求醇酒美人也是他们特别起劲的事。我虽和他们同住,但在兴
趣上并不与他们同调,我喜欢逛书店、浏览搜购爱读的书刊。我有时向他们打趣似的说:&ldo;你
们这些英雄好汉,为甚么不钻钻书本?&rdo;他们往往这样表示:&ldo;只要孙先生做大总统,一切
就都有办法了。&rdo;
他们的行期并不确定,只要船票到手,说走也就立时走了。果然那天下午我从书店归来
的时候,他们已全体上了船。我表兄留下了一封信给我,大意说因赶着上船,不能候我回来,
又因袋里业已空空,只有借用我箱中的大洋和衣服等以渡难关,日后见面时再行奉还。我打
开箱子一看,我的一百余元,仅剩二十元了,衣服也被拿走不少,他们还把一些不要用的东
西塞在我的箱内。表兄的这种举动,正是当时一个落魄的革命军人不拘小节的本色。
我已考取北大,可是要去北京,旅费已感不足,只得再回到父亲那里去补充行囊。在这
两个月的时间内,我闯入了法租界革命党人的小天地中,其中充满着革命的理想主义和豪迈
不羁的浪漫色彩。冒险犯难、乐观活泼、共患难、同祸福,是这个圈子内所珍视的品德。我
当时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认为这种革命的精神,若再辅以学识和远见,将无事不可为了。
第五章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北大
一九一六年十月间,我经上海第一次到达北京。
作为首都的北京,规模宏伟,气象万千。天安门、紫禁城、中南海、天坛,和许多巍巍
的宫殿大庙、王公府邸、红墙绿瓦、雕龙绘凤,不愧为旧式建筑艺术的结晶,却也标志出帝
王时代的景象。每月初一、十五,许多坐着轿车、戴着大红顶子的过气王公大臣,依旧待漏
神武门,向逊清皇帝溥仪朝拜。旗人男女们相见时打千问安,洋车夫满街叫喊着&ldo;老爷、太
太&rdo;。大商店对顾客恭敬迎送,气派十足;这一切都是封建积习的残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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