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君墨看到冷疏源的时候略微惊诧了一下,她按住内心深处翻涌的震动,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
&ldo;寒毒入骨都已经到了如此程度,你怎么还不肯死?&rdo;十三年前,少年君墨有些困惑地问她,&ldo;死亡对你来说,已经是解脱了。&rdo;
&ldo;我还有不能死的理由,有这个理由在,就算是再如何痛苦,我也必须活着。&rdo;只有十六岁的冷疏源坐在梅树下,执着酒杯,杯中酒殷红如她头顶的梅花,又如杯中盛血。雪片落在她的身上和发间,却没有融化,如同年华老去,两鬓霜染。
她仿佛就是这个样子‐‐还未长大,就已苍老。
&ldo;哦?那是什么?&rdo;君墨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仰头饮下,&ldo;都这样了还喝酒,不要命了不成。&rdo;
&ldo;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rdo;冷疏源低低地笑了一声,冷硬漠然的神情竟有一瞬间的柔和。
&ldo;你能保他多久?人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的。&rdo;君墨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
&ldo;你不懂……&rdo;冷疏源眼底泛起微弱的笑意,转瞬却又散开,&ldo;在所有人都背弃你的时候,偏偏就有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对你说他相信你,你说,那个人对你来说,该有多重要?&rdo;
&ldo;谁要懂这些,想想就麻烦。&rdo;君墨撇了撇嘴,她揪住冷疏源的衣襟,严厉地冲她低喝道,&ldo;世间生灵,没有哪个有轻言生死的资格,你再给我废话,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君影谷!&rdo;
&ldo;我没有轻言生死。&rdo;冷疏源轻轻淡淡地说,&ldo;我这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lso;幽冥谱&rso;对身体的侵蚀非常严重,我把&lso;燧引&rso;给了那人,琉璃丹砂在我哥哥那里,没有这些东西相助,你以为我还能有多长时间?&rdo;
&ldo;阿墨,我想要的不多,只要十四年就够了。&rdo;
我不需要千年的时光,只要能苟延残喘这十四年就够了。
十三年过去了,那个少女在那一瞬间的神情,她依旧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再深重不过的倦意,可是在这样的倦意里,却分明是温柔的。
阿源,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你想要保护的人吗?可是你为什么会想要保护这样一个人呢?
回忆如潮漫延,君墨看着重寒小心翼翼地用狐裘裹住冷疏源,又给她输了一股灵力,将她放在身边。冷疏源似乎方才就清醒了过来,她艰难地伸出手,拉住重寒的衣袖,手指微微颤抖。
&ldo;不要……&rdo;她挣扎着开口,声音微弱到几乎低不可闻。
&ldo;没事的。&rdo;重寒轻轻在她额上拍了拍,嗓音嘶哑,深紫的淤痕横在他极白的颈间,他看着冷疏源,轻轻笑了一声,温柔地哄道,&ldo;睡一会儿吧,醒来就不疼了。&rdo;
冷疏源的瞳孔倏然紧缩,她的手指紧紧地抓住重寒的衣袖,颤声。
&ldo;你……不要。&rdo;
不要因为我这样折辱自己。
重寒微微摇了摇头,他伸手覆在冷疏源眼上。难以抑制的疲倦袭来,冷疏源细瘦的手指渐渐松开,终于摔落在雪地上。重寒把她的手放回狐裘中,直起身,退开两步。
&ldo;希望君姑娘能说到做到,寒在此谢过了。&rdo;重寒的神情淡漠下去。
风卷着雪飘摇飞舞,男子一身黑衣长身而立,唇角微抿着,似是隐忍。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君墨,半晌之后,他身子一动,缓慢地向着那青衣女子跪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