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东生
在处长办公室里,处长眼乌珠盯着宝宝看了一歇,讲:“领事馆已经来过电话了!要寻侬人,侬倒好,人也寻不着了,讲,躲到啥地方去了。”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领事馆寻上门来了,宝宝一听,马上就联想到跟阿普打相打的事体,打的又是外交官,还打得人家满面孔流血……宝宝晓得祸闯大了,逃不脱了。
不过,冤枉,自己确实没有躲起来。
处长手指头尖在办公台子上敲了敲,自顾自讲:“国家之间无小事,侬不晓得?”
说得有点上纲上线,却说得也没错,宝宝当然也晓得,国家之间当然没小事,难怪领事馆寻到单位里来了,难怪处长要火急火燎地要寻到自家。
不过,老婆被抢走,毕竟也是事实,心里窝涩,心里有怨,为了老婆,头脑一发热,一冲动,拳头就夯了出去,哪能会想到领事馆官员这一层,更没想到事体会关系到国家利益的高度。
宝宝想分辩两句,却说不出口,一个堂堂的男人,老婆也管不牢,只能说明自家没有本事,被人抢走,活该……
台坍光,还讲不出口,宝宝心里的郁闷和痛楚,闷心,自家晓得……
猛地又听到处长又添了一句:“侬讲哪能处理。”
一听就有步步紧逼的感觉。
宝宝心里更加郁闷,情绪抵触起来,心想豁出去算数,横竖横,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听命。低着头,嘟囔了一声:“哪能处理?还能哪能处理?侬让我去吃官司好了。”
宝宝一副横竖横的腔调,处长火大起来了,声音也提高了,讲:“不要想得轻巧,以为老早有点功劳,就可以老子天下第一了,想哪能就哪能。告诉侬,不要不相信,到辰光,照样撸侬个精光……”
处里的人都晓得处长做事体的风格,侬横,我比侬更横,还可以把一件事说成了两件事、甚至会说成三件事。把所有事体都拉到了一道来讲,越讲越严重了,在不停的敲打中,让你服服帖帖。
果然,宝宝被讲得心惊肉跳,心里发紧,额骨头头上竟冒起了密密匝匝细汗珠。
还不够,处长又讲:“侬的职务提升考察还想过关伐?”
这像是在伤口上补一刀。
一听讲提付处长,宝宝忍不住一激灵。
提付处长的小道消息,老早已经传得风风雨雨,传得有板有眼,还讲,宝宝这次从非洲调回国工作,也是为了等提升。
宝宝自家也觉得,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在非洲大地上漂泊,拼搏,为国家的外贸打下了一片天地,是应该功成名就了……
结果,羊肉还没有端上台子,羊骚已经臭熏了一身。连八字还没有看到一撇,就听说已经有人在背后头煽风点火,打小报告,挖墙脚,恨不得把好事搅黄了,听说,最好事的人还是大学里的同学,一道进的公司,平时还常常搂肩搭背进进出出,要紧要慢的辰光,就会踢侬一脚,真是人心叵测……
反正,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盼也盼过了,恨也恨过了。辰光一长,心里的念头也就淡了,疲了,且当笑谈,已经不操这份闲心了。
没有想到,现在却实实在在从处长嘴巴里讲出了有关提升的事体,看来确有此事,可惜又要错过了,自家冲到枪口上去,犯事了,花还没开,就要谢,这就是命。
宝宝深深叹了口气,感叹命运的不济,就像北方人讲的,人到了倒霉的辰光,喝口凉水也会塞牙,看来只有认命了。
不过宝宝心里还存一丝希望,看向处长,示弱地讲:“我知道错了,我承担责任。”
处长终于停住了连珠炮一般的批评,讲:“我就是等侬这句闲话。”
宝宝似乎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