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口,想起了地址,赶紧回头,从带锁的放钞票的抽屉里寻出凌老板写给伊的地址,才匆匆出门。“真有点脱头落襻。”宁波女人叹了口气。
宁波女人一心想能早点找到凌老板,还讨了部三轮车,紧赶慢赶到了凌老板的屋里,管家告诉伊,厂里有大事体,凌老板天不亮就去厂里了。
结果,到了厂门口,看到大门洞开,厂里厢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片热。看腔势,厂里果然有大事体。宁波女人想进厂,又停牢了,犹豫之间,被看门老头叫牢了,问:“喂,做啥?”
宁波女人赶紧讲:“寻凌老板。”
一听伊讲要寻凌老板,看门老头从门房间的窗口探出头来,眼睛越过滑在鼻头尖上的老花镜,从头扫到脚,又扫回来,在宁波女人的衣襟上停牢了……
宁波女有点心虚,低头一看,衣襟上,揩油渍留下的湿印子一大滩,还没有干,不自觉地拉了拉衣襟……
看门老头朝伊看了老半天,满眼睛的不信任,皱了皱眉头,指了指厂门口外头,讲:“到边头等一歇。”
宁波女人以为看门老头会去通报凌老板,等了老半天,没有动静,探头朝门房间里厢一看,看门老头还是坐在门房间里厢,老花镜已经推到鼻梁上头,翻看起了报纸。
宁波女人火大起来了,径直走到门房间的门前,敲了敲门,大声说道:“老同志,你哪能还不给我通报一声啊!我找凌老板真有急事体。”
看门老头慢悠悠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不慌不忙地说:“侬也不看看今早是啥日子,凑啥闹猛。”
“啥日子?”宁波女人瞪大了眼睛。
看门老头指了指大门上头的大幅标语,讲:“厂里捐赠飞机,上头今早来大领导,外头人一律不许进厂。”
宁波女人急了,讲:“刚才不是还让我在这等着吗?”
“侬算啥人?我让你等,并不代表让可以侬进厂啊。”看门老头的语气很平静,口气很不屑。
宁波女人咬了咬牙,心想,真是心急吃到烫豆腐了,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看来急不起来。于是耐着性子问道:“那上头领导啥辰光来?”
门房老头一面孔警惕起来,讲:“这个,我哪能晓得,说不定一歇歇就来了,也说不定今天都不会来了。”老头说着又低下头继续看伊的报纸了。
宁波女人气得直跺脚,暗骂,这老头真是难缠。但她也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归,却又无可奈何。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见到凌老板,一定要好好告这老头一状。
就在这个辰光,一部小汽车开了过来,看门老头一记头从门房间里窜出来,毕恭毕敬地立到门口头,迎接着小汽车开进厂门。锣鼓家生私马上一道敲打齐鸣起来。宁波女人远远地看到凌老板从厂房里迎了出来。宁波女人一看见是凌老板,拔直喉咙穷叫:“凌老板,凌老板……”叫喊声淹没在喧闹的锣鼓声中,凌老板哪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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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女人刚迈腿想朝厂门里冲进去,大门被看门老头关上了。
宁波女人看来被关起来的厂门,对看门老头恨得牙床骨发痒,不过也没有办法。
看样子,山东张只好继续关在派出所里厢了。
3、
这段辰光,张老师照例还是天天来送早点,也会照例敲凌小姐的房门,敲得轻柔温顺,敲得歉意悔恨……
不过,凌小姐不管任何敲门声,都当没有听到,门外的一切喧闹声,就当是另外一个世界,于己无关。凌小姐独自一人,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在屋里整整关了好几天,思来想去了好几天,又想来思去了好几天……
凌小姐终究没有寻死,凌小姐不愿做陈白露,伊不是陈白露,也绝不寻死。
几天来凌小姐像褪去一层皮一样痛苦,凌小姐下定决心,要离开这条弄堂,离开这个叫伊痛苦的地方,不仅要离开这条弄堂,还要离开所有会让她能想起这条弄堂的一切。伊要春蚕化蝶,寻求新的地方,寻找新的生活。
这天早上,从眠床上一跃而起,尽管人有点软,脚底有点恍惚,还是翻箱倒柜,寻出了所有衣物用品,摊了一眠床,一样一样收进两只大皮箱,来的辰光是两大皮箱,走的辰光还是两只大皮箱,装好大皮箱,抚摸着大皮箱,眼睛又湿润了,还是不免有点伤感……
就在这个辰光,又听到了敲门声。凌小姐是不想去开门的,任凭敲门声一声连着一声,一声重似一声,最后简直到了不管不顾地穷敲一气。
凌小姐终于摒不牢了,去开门了。
当凌小姐开出门来,看到门口头立了一个年轻的女人,两人四目相对,互相都不认识,都不晓得对方是啥人,一时两个人都呆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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