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云峰,龙虎寨。
周虎正在后院里来回踱着步子。
这里是龙虎寨里的「禁地」,是当年周龙夫人尚在时他们一家三口的故居。
当日将周岸的尸体带回到山寨,周龙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已经有几日不曾出门。
周龙越是如此,周虎越是担心。
如今山寨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周龙去料理。
周岸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离山寨那边这次也死了不少人,多少也要给个交代。
有些事情他倒不是不能做主,只是他颇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什么料子,这些年他也看的清楚。打打杀杀冲锋在前,他自然不含糊,可要处理这种人情之事,他却是心有余力不足。
至于那个宋军师,估计此人能将事情安排妥当,可有了之前周龙的告诫,他也不敢轻易将权力交托给此人。
他在院外走走停停,心中也是思虑万千。
周岸也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小时顽皮,如今年岁渐大,这才有了几分他爹年轻时的样子。
本来想着交托日后之事,谁能想到,最后却是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目光从院中扫过,看向院中那颗高大的枇杷树。
这树是当年他们兄弟和还是少年的周岸一起亲手植下。
如今树犹在此,而当年最年轻的种树之人,却是最先离世。
其实他们这种人,做的又是这个卖命的行当,生死之事也早就看的开了,身边之人,都有可能突然而去。
只是纵然以为看的开,事到临头,还是难免要伤心几分。
尤其死的是身边人,反倒是想着不如以身代之。
周虎看向屋中,想起之前和宋军师闲聊时他提起的一句无心之语。
「世上的事情怪的很,往往越是看似无情之人,反倒心中最是多情,二寨主,你说奇怪不奇怪?可笑不可笑?」
当时他没有回答,以为只是宋先讲的一个笑话,如今事情到了眼前,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半点也不可笑。
屋子里,周龙靠在桌旁。
屋中帘幕紧闭,桌上燃着一盏油灯。
残蜡半弯,时明时暗,灯火昏黄。
他抬着头,看向一旁上挂着的两件袍子。
针脚细密,一长一短。
这两件衣服是当年他娘子离世之前,耗尽心力为他们父子所做。
人死灯灭,唯有故物长存。
周龙抬手挑了挑灯花,半燃的蜡烛明亮几分。
这个自打少年时就在山上建山立寨,要强一生之人,破天荒的嗓音有些哽咽。
他低声言语,如在与人言语,又像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