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房间,我心情有些沉重,跟刘律师说:&ldo;我今天喝多了酒,准备早点睡了。&rdo;刘律师说:&ldo;好。正好我去北京分所一趟。&rdo;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站在宾馆房间的落地窗前,望着北京繁华似锦的街道,思绪万千。我突然觉得北京这个我曾经生活过8年的熟悉城市,变得如此陌生。
三年时间,我已经由一个年轻有为、被人前呼后拥的央企老总,沦落成一个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阶下囚。一个曾经在体制内享受到各种生活保障的人,突然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这一刻,我觉得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没有根基、四处流浪的浪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将栖身何处。自从考上大学那一年将户口迁出家乡湖北那个偏辟山村,一晃已经二十余年,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人脉关系,家乡成了我梦中的记忆,显然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北京曾是我生活和工作多年的地方,从宾馆向不远处延伸,那里就有部里分配给我的一套住房,但听妻子讲早已出租给他人使用,虽然至今我们全家的户口还放在北京,但离开北京这么多年,这里已经没有我落脚之地;临江是我付出最多心血的地方,曾经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但突然之间我不但失去了一切,而且被种种充满敌意的环境所包围。我不知道将来在哪里能重新找到我事业的舞台,何处是我和家人的下一个落脚之地。
一阵阵悲凉涌上我的心头。
这时另一种声音提醒我,我还有年迈的父母,聪明的儿子,有许多关心、爱护我的亲人,而且我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谋生的本领,绝对不能一蹶不振,悲观厌世,让那些伤害我的人看笑话!
虽然我已经强烈感受到这趟北京之行,极可能失望而归,但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重新出发的机会。
我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
上午9点钟,刘律师陪我一起去北京西城区阜成门派出所报户口。派出所完全不象法院、检察院那样门难进、脸难看,无须出示任何证件就进了办事大厅,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两、三个市民在不同窗口办事。我扫了一下各个办事窗口标示的功能,径直走到一个&ldo;户籍办理&rdo;窗口前,里面有位四十多岁的女警察,我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ldo;大姐,报户口是在这里办么?&rdo;
&ldo;报什么户口?&rdo;对方面无表情地反问。
我小声地说:&ldo;我因为一起冤案,刚刚被取保候审出来,办案人员说要到户籍所在地报户口。&rdo;我边解释,边将《取保候审决定书》递给她。
她接过《取保候审决定书》,突然回头大声冲着一位年长的警察叫道:&ldo;老李,你来一下,这里有一位办理取保候审登记的。&rdo;
她这么一喊,办事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顿时感到各种歧视的目光落在我和刘律师身上。
那位李姓老警察走到窗口前,拿过我的《取保候审决定书》看了,跟女警察交待:&ldo;你简单替他做一个登记,什么事情、被哪个机关收押、何时被取保候审,把他的联系电话记下来,回头让管片的户籍警再跟他联系。&rdo;
女警察拿过一张取保候审人员登记表,让我按表上的要求填了,然后又找出户籍登记表,让我写清楚在何时、因何事、被什么机关刑事拘留和逮捕。
到这一步,我完全明白秦道炯好心嘱咐的所谓&ldo;报户口&rdo;,只不过是让我自投罗网,到派出所办理一个取保候审人员的报到登记手续。北京公安本来压根就不知道我被临江检察院刑事拘留、逮捕一事,自然户口也没有被临时迁移。
我有一种被秦道炯戏弄了的感觉,心里把他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当时我并不知道,按规定取保候审人员要到居住地或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去报到,接受派出所或街道委员会的监管;鉴于我被冤枉的特殊情况,即使我知道有这样的规定也不会理睬,如果不是被秦道炯愚弄,我是绝对不会主动自投罗网、来派出所受辱的。
从派出所出来,我跟刘律师说:&ldo;我们上当了,早知道不需要所谓重新报户口,就不该自投罗网。这样一来,就在公安局留下刑事犯罪的记录了。&rdo;
刘律师安慰道:&ldo;是否犯罪只有法院才能确定,曾经被刑拘、逮捕和取保候审都不能证明有刑事犯罪记录。&rdo;
在我回临江后不久,一位姓汪的管片民警即多次来电话,要求我提供说清楚究竟为何被刑拘、逮捕,必须提供相关法律文书,开始我以在外边有事为由搪塞,最后汪警官警告说,如果我不能提供相关法律文书,他就要上网对我进行旅行管制。我突然想到法院下达过一个准予检察院对我撤诉的刑事裁定书,就把这份文件传真了过来,证明我确实是被冤枉的,就这样把他糊弄了过去,从此没有再找我麻烦。
从派出所出来后,我跟刘律师讲,离中午吃饭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中午大家在约好的饭店见面。
我利用这个时间,去看望了一位老同事、好朋友,财经评论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王立波。他原是国家贸易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的专职秘书,这位领导去世后组织上提拔任用他担任了现职。我跟他算是部里的老同事,论级别他是我的上级领导,为人正直、善良,我们一向私交甚好。我这次回京向集团领导负荆请罪,他是我惟一希望顺便拜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