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睁眼,连指尖也未曾触动一下。在那种注视下仅是僵硬了背脊,却依旧是原本的睡姿,唯有心跳动成了一片。
可是,连这种跳动也无从吸取任何的幸福感觉。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感情”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东西,我懂。但那并不表示我必须接受。
也许是因为从前都不曾拥有过什么,所以一旦拥有,我便贪婪地不允许其中有一丝的瑕疵。更何况,如今的这条路,玄烨,是你自己让我选择的。就算真如你所期盼的那般打磨去了我的锐气又怎样?将心比心,我并不认为那样的“宛文”还是能圈住你视线的那个。那时,我也只能和宫中的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一般,独守空房盼君来,望穿秋水,再不知君是何颜色……
低叹气。其实,将一切看得过分透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真的。
也不知玄烨是何时离开的,总之我被明如叫醒时已然没了他的影子。已是晚膳时间,待饭菜都上齐了,明如便叫退了众人,然后面色微严地递给了我一张纸,道:“方才在你房的窗畔发现的,该是还没被人看过。”
我看来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待打开了一看,也不由皱了眉。
纸条上的那个名字入了眼,有些刺目:“务必小心……”
“又是要小心她。”我将纸卷回递给明如,她便迅速地收了回去,看向我,问:“你怎么看?”
“无事如有事,多堤防,可以弭意外之变;有事如无事,时镇定,可以防意外之身。”
我的话浅浅扩开了一片天,低碎几声鸟鸣。
孝庄找我去是在身子养得差不多了的时候。
一路而去,我也无心观赏周围的景致,只是茫茫然动着步子。抬眸处,一缕阳光低漏,偏是暖不了什么。
带路的太监在曲折的廊间穿梭自如,我只得也随他饶来饶去的了。
最终被领入的是一焚香缭绕的佛堂。虽有诧异于孝庄所选的见面之地,也不便表达什么。待那太监退去,我方款款做了个万福:“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
孝庄未出言,指间佛珠盈动,口中梵语依然。只是微微伸手示意,算是让我免了礼。
她一直不说什么,我也不便先行开口,只能在那干干地站着,听着那估计连佛祖也未必听地懂的经文。闲来无事四下打量,只见古木构造,简朴又不失庄严,较这紫禁城少了分皇家的气派,但更有一种威慑。
紫木轻绕,天然而连。顶间不知有自何处漏入的光线,几缕,低和地迷了眼。
古鼎沉香烟锁,轻风迷思微然。
抬眸处,见正前方的佛祖善然的笑意,偏仅入了目,而未入心。
并非只因我知道一切不过虚幻,而是因为——佛从不曾给过我温和。既然是这样,那么,他的善于我有又何意呢?早自八岁那年只身离开孤儿院的那刻起,我便曾告诉过自己,此生绝不靠任何人,靠的仅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