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笑蓦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酒渍淋漓,头发一绺一绺地挂在眼前,满脸的色彩都已经挪了位,眼角的黑斜斜飞了出去,唇边的红已是一路蔓到了下颌。看着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肖笑不自禁打了个机灵。
梁拾维也感受到了他轻微的战栗,他问:“你也怕?这副样子,是不是自己都陌生?”
肖笑闭了眼睛,他深深吞吐了几口气,胸口起伏稍稍平定了之后,才又缓缓地睁开双眼。他从镜子里直直地看向梁拾维:“我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鬼。梁总,是你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了吧,是不是认为我现在这样子,值不了那包药的钱。没关系,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马上就能给你倒蚀出来。”
他转过身,凑近了梁拾维,咬了咬他的耳垂:“梁总,你要不要试试,现在他们可都说我的功夫好呢。”
梁拾维盯着他,问:“谁说?谁?”他猛然一个巴掌甩过去,又将肖笑推转了回去,拿起水池边的喷头,开了开关,就朝肖笑脸上、头上喷,另一只手在他脸上使劲蹭着:“化得这样不人不鬼,作贱给谁看?今天,我非把你这层脸皮撕了。”
肖笑吃痛,眼里都是水,睁不开,他挥舞着两只手,想要挡住梁拾维粗暴的揉搓。
☆、第148章
肖笑吃痛。眼里都是水,睁不开,他挥舞着两只手,想要挡住梁拾维粗暴的揉搓。
一个用力过猛,手腕直直甩到了水池的尖角上,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肖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身边的梁拾维也突然停下了动作,肖笑趁着他手上的劲道松了,忙挣开了自己的手,伸手抹了一抹眼睛。
勉强睁开了一条缝,肖笑看见手腕至手肘,一条长长的血痕蜿蜒了开来,细细的血珠渗了出来。
梁拾维像是被这鲜血震醒了,他呆呆地伸了手,想碰却又不敢碰,他问肖笑:“疼吗?”
肖笑疼得心尖都在打颤,他咬着下唇,死死地看着梁拾维,一声不吭。
梁拾维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脖颈,他问肖笑:“怎么抖成这样?”顺着视线,低头看见肖笑赤着的脚,又问:“鞋子呢?冷不冷?”
不知怎的,梁拾维突然软下来的声音,让肖笑满心的疲累像洪水一样倾泻了出来。没有一点防备,大颗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就滚落了下来。
梁拾维伸手去揩,可越擦越多,他像是哄小孩儿似的,拍着肖笑的脸颊,软着声音说:“哭出来吧,哭过就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肖笑只是死命地咬着嘴唇,咬的嘴唇都破了,也没让一声呜咽溢出喉间。
梁拾维见肖笑慢慢止住了眼泪,可浑身仍抖得止都止不住,他急急地在浴缸里放了热水。没一会儿,卫生间里就蒸腾起了白色的雾气,梁拾维轻轻解着肖笑的扣子,帮他把衣服都除了,半扶半抱着让肖笑泡进了浴缸里。
热水猛地漫过了全身,肖笑冰冷的身体承受不住,抖得更加厉害,牙齿都颤得“嗑嗑”作响。梁拾维取过浴巾,在他身上轻搓着,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梁拾维猛地一个哆嗦收回了手,可抬眼看肖笑的表情仍是木然地,像是浑然没有知觉。
梁拾维小心地继续擦拭,擦到脚的时候,这才发现,肖笑的脚底尽是长短、深浅不一的划伤,他知道这是被自己一路拖行,赤脚跑回来的“证明”,不由得懊恼地皱紧了眉头。
肖笑忽然抬手,伸了食指抚到了梁拾维的眉心,他轻轻按了按,说:“别皱眉,你一皱眉我就会害怕,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让你失望了。”
有水珠顺着肖笑的手指滑到梁拾维脸上,梁拾维看着眼前瘦的嶙峋的身体,他低声说:“咱们去……戒了吧,我陪你去戒。”
肖笑摇头,他看着梁拾维,忽然笑得明媚:“不去,我死也要在你身边看着,你是怎么把她,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放弃了,就像放弃我一样。”
梁拾维眼神黯了黯,想说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出来。
肖笑的手臂伤了,脚掌伤了,他哪儿也去不了,只得在家里好好养着。
梁拾维经了这一晚后,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不安,天天晚上都会来陪肖笑,夜深了也不走,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
肖笑赶了他几次,也冷嘲热讽了他几次,见梁拾维不为所动,仍然夜夜来报到,也就随他去了。可这样一来,即使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愈合了,肖笑晚上也不方便出去胡闹了。
慢慢的,肖笑的作息、三餐都恢复了正常,可他却落下了失眠的病症。其实也算不得是失眠,肖笑白天、黑夜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