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谓的“大凶之兆”,又应该用什么标准来评断呢?
难道只因为一个江湖术士的几句话,便可将她这一生,都定了轨迹吗?
美,到底是什么呢?
爹爹说过,明眸皓齿是美,但爹爹也说过,若能与落魄之人一句善意的好言,也是美。
可是,为什么最后,连个落魄之人,都不愿听她说话呢?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个春秋,若不是还能剪些东西陪伴自己,又如何熬得下去?
从世上唯一一个,说过她美的爹爹过世时,从照料她的哥哥消失后,她就突然觉得,“美”这个字,失去了任何意义,也没有了任何光彩。
——更像是一个诅咒。
她在茫茫人海中逆流而行,与蛇鼠同踞;在万千风景中默然垂首,为世间所余。
可为何连这样一个卑微到尘土中,只想求一刻安宁的自己,他们都不愿放过呢?
多么可笑,生于安宁村中的她,却永远不得安宁。
他们将自己逼入深井,在井上盖上巨石,任她怎么挣扎,怎么叫喊,都充耳不闻。
她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嬉笑之声!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用。
她的这一张脸,甚至于她的出生,就是一种罪。
可既然是罪,她又为何要生于人世呢?
她的一生,都像是一个笑话。
司镜看着在自己面前,倏然泪流满面的女子,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不大舒服的感觉。他正欲抬手唤醒她,就见瞿小桃那张狰狞的脸庞已然附在了商折霜的身侧。
——那是她最真实的脸。
黑黑瘦瘦的面庞上,眉毛与眼睛离得极近,额头扁而窄,山根塌陷。
她一边笑一边哭,脸上的神情万千,却单薄得无法叙述她此刻的悲恸。无数纸人在她的身侧漂浮着,个个栩栩如生,仿佛将安宁村最初的一切,都还原了。
他只出了片刻的神,身侧的女子却不知何时已然醒了。
她的面上还残余着刚刚因瞿小桃回忆侵占,而沾染的泪痕。只不过那双濡湿了的眸子,竟闪过了一瞬难以捕捉的茫然。
瞿小桃凝视着他们,眼中的挣扎只显现了片刻,便马上被凶恶给取代了。
司镜没有因为瞿小桃的变化而讶异片刻,伸出一手,攥住了一只离他最近的纸人,继而掏出了火折子,眼看着就要将它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