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显然他的想法彼岸是无法理解的,“不相往来,何来的热闹?”对于自己的家族,他几乎是没有想法的,离得远,没什么亲热可言,只是偶尔照面了,嘘寒问暖一句,最伟大不过,在面对大敌时,可以拧成一股,共同伐敌罢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好事。其中一人犯了事,旁的还得受牵连,尽管他不怕受牵连,却极是不喜欢麻烦之事,每回被几个不争气的弟弟连累之时,都只能释放冷气想把一干人等冻死。
这回,换霍青风挑眉了,这股忽如其来的冷气,不是冲着他来的,但也被冻了一冻,不着痕迹地搓搓自己的手臂,干笑两声,“呵、呵呵……福兮福兮。”
这次没车‘震’成,二人还聊了不少的话,到了目的地时已过了响午,虽顶着个大日头,但陵安城是江南水城,倒没热到叫人不敢出门的地步。这会儿,阿义在车外撑着纸伞给自家少爷撑荫,霍青风手一挥,“你少爷我哪有这么较贵?”
别说让别人打伞了,他就是这么晒着也没觉得怎样,他的身体偏冷,所以倒是不怕晒的。而且,霍青风觉得,偶尔晒晒,增加骨质。
正晒着舒服,头顶一荫,他抬首正要好好教育教育愚忠的随从,对上那不知什么时候接过了伞靠近的那个人,再看握着伞杆处白皙纤长的手时,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下了马车走了不过几丈路,拐进两巷子便到了,其实他真的觉得打伞很多余。奈何,他轻易不敢对这个男人抱怨,他觉得把这男人给惹毛了,很有就地将他修一修的可能,这人完全不担心外人在旁围观的。
来到一处阔巷。
那是处木匠铺,里头琳琅满目都是些手工品,家具居多。也有小巧的东西,比如笔台。
“霍大公子有礼。”里头的老板看来是熟人,见到来人马上就迎了过来,将人往屋里引去。是一间畅室,四面挂了许多未成品,大门大窗的,所以光线很足,霍青风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预定的东西,大概轮廓已经出来了。
“田老板果然奇才。”霍青风也不管地上全是木屑,蹲了下来长衫勾了一揽的屑也不顾,双眼盯着那未成品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翻。
田老板看得出是个实心的人,被霍家大公子赞扬了,脸露了个笑,“霍大公子见笑了,是大公子给的稿纸厉害,田某只不过照着做出来罢了。”
一室里唯一的成品,就是那张台,台面摆了几张大大的纸,纸是白色厚宣纸,也只有富贵人家用得起。纸张是珍的,加上又有纸上的内容,田老板十分珍惜,连碰都得擦净了手去翻一下,轻易不敢动的。
“田老板谦虚了,我不过只是画了个大概,还是田老板的手艺好啊。”说得喜欢,他伸出手去摸那未成品,却让这边的田老板急声相阻了,“哎,大公子!这些未成品还未打磨,刺很利。”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人无所谓,但这位霍家大公子娇生惯养又听说遇了大事,好容易捡回了一命,看着单薄的身子白得一脸的孱弱,他真担心一滴血都能造成命案啊。
“……”吓得收回了手,霍青风被对方紧张的神情给郁闷了,只得站了起来,“不知,要完成,还需要多少时日?”希望赶得上时间才好。
“大公子放心,定会在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的。”田老板拍胸保证,“今日找您前来,是想让您看看样品大构,还有些细节田某实在是无法琢磨得透……”
于是,二人又一番的详谈细说,把那位红衣大侠给彻底无视了。
田老板之所以‘无视’这位一脸冰冷且俊得非常的公子,那实在是因为,他心生畏惧啊!明明长得好看,却是一身叫人害怕的冷气,据说这位是霍家的大恩人,霍家上上下下都以贵宾相待,轻易不敢得罪的。并且,都在传可是位世外高人,十分了不得,有‘小神仙’的传言呢,旁人本就对其生了畏意,见了本尊哪能不害怕?
于是,田老板一方面努力地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些,一方面又拼命说服自己,这屋里就只有自己与霍大公子二人罢了。
终于商讨完后,田老板一额都是汗水,看得霍青风很是愧疚,“田老板辛苦了。”他一点都不热,更别说有汗冒出来了,所以他没办法体会别人满头大汗的辛苦,但话总得这么客气客气的。
“不辛苦不辛苦。”田老板鞠着半腰,一边扯过汗巾猛擦几下,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啊,只望着霍大公子赶紧领着人离开,下回别再带来了。
完全不知情的霍青风又一番商说之后,才离开了。让田老板造好之后,直接遣人来通知他,他亲自再来一趟。离开前先把一成品给取走了,在田老板那热情得有些不寻常的笑容下,返程的霍青风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自己什么地方把人给得罪了不成?
离开木匠铺时,时候尚早,还只是午后,日头也有些毒,就近还去了自家的店铺,铺里除了掌柜,店小哥都闲得在那里东拍拍西拍拍的。见到了来人,吓得赶紧出蹦起来,一副忙碌非常的模样去干活了。
李掌柜从柜台里转了出来,脸上露着笑,“大公子怎么过来了?”
“路过,就进来看看。”
二人入了堂,李掌柜看到了那一身大红,能猜到其是何人,仍客气地询问了一遍,“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彼岸彼公子,目前在府上做客。”霍青风说得客气,在掌柜的带引下坐到了堂中的上椅,彼岸就坐他旁边,也不说话,无表情依旧沉默。
“原来是彼公子,这相有礼了。”李掌柜语气态度都非常谦和客气,奈何对方不但连话也不说直接就坐了下来,听闻他的客气话,也只是微地点了一下下巴,旁的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不由得心生了不悦。
霍青风淡淡地瞥了一眼李掌柜,开了口,“我看过最近李掌柜你送上来的帐本了。”正好此时,有店小哥送上茶水,他朝那小哥微笑一个,端起来轻轻地抿着,茶是好茶。
李掌柜的站在半丈处,没听到大公子让座,也只能继续站着,听了这话,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抬起眼角看那抿茶之人,一脸的随和,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这才安心着觉得自己是多虑了,赶紧陪着笑脸,“是否上边有什么错漏?”
把杯子移开,霍青风随和地微笑,“不,并没有,李掌柜做得很好。”将杯子放手边的桌子上,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是了,过几日是父亲的生辰,府里到时会举办个生辰宴,到时喜贴子我让人给李掌柜的送来,还望能光临。”
一听这话,李掌柜先是懵住,马上露了惊喜之色,揖礼一拜,“大公子抬举,敝一定前往!”
笑了笑,霍青风也不长坐,便起了身,“那行,我此行也是特意来知会李掌柜的一声,旁的也没什么事了。”同座的彼岸也跟着起身,就像个称职的护卫似的,一言不发。
李掌柜的这会儿笑得比方才更加的亲切,“是是,大公子厚爱。”一路随行将人送出铺。霍青风临过前堂时随意地扫了几眼,也只是随意的,并未有多作停留观察,所以这一举动,甚至叫李掌柜认为,这大公子今日过来,的确是巧路过。
直到将人送上马车,李掌柜还立在铺门前望着马车远去,这才回了铺里头,脸色变了许多下,最后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马车里,霍青风的笑容早就消散了去,虽然仍是温温和和的,但彼岸看得清楚,与方才那些随和的笑容是完全不同的。果真是累了,他用食指与拇指捏着自己的眉头舒力。
“你不喜欢那人?”看在眼里,但彼岸不是很明白,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虚与委蛇?
睁了眼,惊讶地看向对座的一脸淡然的男人,霍青风的脑子转了转,才一边揉着,一边回答,“倒没有不喜欢,也不会喜欢。”他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给大致说了一下,他信得过彼岸,并非对这男人有多了解,纯粹是觉得这男人沉默到没有兴趣去给别人八卦事情,所以不担忧他将事泄露出去。
“霍家的生意……嗯?”不是让他解释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亲,你很喜欢玩车^震?”有呆滞的人,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他是实在不明白啊,一个下午在同一地点被同一个人扑倒两回,如果不是喜欢那就是执念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