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只见忘川河水之中鬼影绰绰、白骨森森。
“世人皆道忘川河中恶鬼所居,其实忘川不过一面心镜,你心里是什么,看到的便是什么。”孟涵走到忘川畔,手一抬,一朵曼珠沙华飘到她掌中。孟涵将那朵花轻轻一抛,只见忘川之中一道清亮水波瞬间将那花席卷而下,不过一瞬,忘川便重归平静。
“你看到的可是战场?”
那鬼默认。
“那就去结束你的战争。”孟涵转过身看他,“忘川映出你的心魔,你若想将一切遗忘,只需去忘川之中杀掉你的心魔便可。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忘川之中万物有灵,能不能从那数十丈忘川之下回来,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那鬼什么都没说,起身便往忘川走去,一动一行,仍如当年将军气魄。
【忘·戮心】3
孟涵看着那鬼步履坚定,毫不犹豫地走进忘川,心下突然有些震荡。
想了想,她重新在忘川边坐下。
横竖回去也是无所事事,不如就在这里等一等,看那只鬼何时能出来吧。
孟涵在忘川边等了七日。就在她以为那只鬼已经葬身于忘川之下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忘川的水波中向她走来。
还是那张脸,那样挺拔的身姿,那样坚定冷静的眼神。
那只崭新的鬼走到那片曼珠沙华丛中,礼貌地看着孟涵。
孟涵轻轻叹息,起身道:“你今日既已打破了心镜,便与前尘再无瓜葛。往日里那些罪孽,我会替你记着,等你赎清了罪,我便放你离开。”
那鬼微微颔首。
“我不知你原名,只是往后你在我处做事,我便为你取个名字吧。”孟涵引着他到了忘川上的一座桥边,“今日我为你指桥为姓、指川为名,往后你便是桥川了。”
那鬼单膝而跪。
“我跟印宁在孟婆庄里等了好几天,几乎要出动鬼差去找人的时候,孟涵带着你回来了。”阿鸩道,“她只跟我们说,你是她捡回来的一只孤魂野鬼。”
桥川此时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直不甚清晰的那些画面影影绰绰地显现了轮廓。
他一直好奇,自己为何会在孟婆庄中,也十分想知道他是如何与孟涵相遇。只是每次他向孟涵提及都会被扯开话题。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并不该存在于世的鬼。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然而他现在的心情却与当时的心情有了奇异的重合。
那时的心绪震动,此时的犹疑不安,全都只是因为那一个人而已。
无论是在曾经遥远而未知的过去,还是近在咫尺而清晰的现在,他都只会为了那一个人而心旌摇曳而已。
“阿涵说过,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去往轮回了。”印宁轻声说道,“你的罪快要赎清了,一笔一划她都帮你记着呢。”
她虽然希望桥川能够恢复以往的记忆来找回孟涵,却并不希望他因此错过轮回的机会。毕竟地府几十万鬼魂,太多都是只能永生永世留在这里的了。
桥川转过头望向不远处那座桥,眼神坚毅,“我不走。”
阿鸩有些惊讶。自从岁寒殁后,他不是没见过想要追求孟涵的人,然而孟涵那人天生不爱拘束,对待感情上更是有点常人没有的执拗,独独一个岁寒能入她的眼已经是天大的惊吓了。他从没想到,在岁寒之后几千年,还真的就又出了这么个人,能把这样自负、别扭、任性又无理取闹的孟涵如此放在心上。
“阿鸩,你说过我可以找到孟涵大人,那么我该怎么做?”桥川问道。
阿鸩指了指忘川,“你当日自沉于忘川之下,半神之力被忘川水洗涤干净,又被地下那样东西吸收。如今你若想恢复神力,便只能再下一次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