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桥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青石块,上面雕刻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却染,字迹镂刻的中央,用朱丹淬染了一层,在着满目皆白的梨花林中,青石上的两个字有着绝艳的醒目。风清持在心中将两个字默念一遍,没有说话。言络则是一直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眼中的表情始终难以言说。泤水两岸的场景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片繁盛灼然的梨花,只是泤水这边的梨树似乎更加密集,梨花的雪色也更加浓重。“看见什么会让我后悔?”风清持有些疑惑地小声嘀咕着。言络眼眸忽然就莫测了几分,幽幽地开口,“你继续往前走就会看见了。”果然在走了不到半炷香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颗木樨树,花色依旧是洁白如雪,只是花瓣的形状与梨花有异,是七瓣斜月形的花片组合而成,花蕊中间是极为浅淡的青色,一眼看去,一树雪白中间还有着浅到不易察觉的淡青色。木樨树下,立着一小块石板。风清持走过去,在看清小石板上写着的是什么之后精致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很是怪异,就连眼神,都是极为古怪。“我让你不要过来了吧!”言络在一旁清清凉凉地开口。风清持依旧是刚才那一副古怪的脸色,双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小石块。石块上面,雕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紫翎墨之墓。风清持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古怪,有些……难以言说。能够站在自己墓碑前的人,估计她是第一个吧!能够在有生之年看见自己的坟墓,这种感觉……真的是十分地怪异!半晌,才将目光转向言络,神色幽幽,“这是……你立的碑?”问这话的时候,表情都没有从那种古怪当众抽离出来。言络掩唇轻咳两声,别过脸不去看风清持,清了清嗓子,“当时不是以为你已经去世了么?”风清持眉一皱,眼中有着不满,“可是这个字也太难看了!”言络:“……”额际隐隐有黑线垂下,这是她不满的原因?就因为他刻的字迹太丑了?!“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微微抽搐着清雅的眉尖,缓缓问。重点不应该是立了碑,刻了铭,而她现在还活着么?风清持点点头,认真而又郑重地看着言络,“谢谢你啊,还记得替我立个碑,不至于死后变成孤魂野鬼。”言络眼中一片古怪之色,有些不淡定地看着风清持,“你不怪我?”毕竟她现在还活着?“为什么要怪你?”风清持反问。“那你现在什么感觉?”言络清雅绝伦的脸依旧美到惊心动魄,绝美的双眸认真地盯着风清持。额……风清持稍稍顿了一下,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感觉有些新奇,毕竟谁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墓碑之前。”新奇?!望着面前的绝色女子,言络彻底没了言语。“那我的尸体就葬在这里?”风清持上前两步,淡淡地问出这句充满诡异的话。言络慵懒的目光瞬间认真严肃了不少,“这里只是你的衣冠冢。”随即语气略沉,“你的尸首当时下落不明。”风清持一顿,转头神色狐疑地看着对方,“下落不明?”言络点点头,眼眸之中一派墨色氤氲,有些慎重地缓缓开口,“当时刑场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你的尸体失踪了!”他查那件事查了这么多年,可是还是没有半点下落。是真的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风清持眉尖微微一蹙,神色有些古怪。难道是她生前得罪了谁,她死了不够对方还要将她挫骨扬灰?深邃的凤眸渐渐浮现点点薄凉清冷之色,随意地摆摆手,“算了,还是别查了,我当年得罪不少人,朝堂的,江湖的,也许只是想报仇而已。”不过是一具尸身而已,再者,已经这么多年了,再如何也已经化作白骨了。“上一世的事情,就让它随时间过去吧!”最后敛目看着面前这一方小墓碑,语气薄淡地说道。言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绝美的眼眸一闪而过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真的能随时间过去么?那么,亦澈呢?你又能放下么?不可否认,他最讨厌的人,就是亦澈。时府。时暮今天早上刚刚去了尹府,再三确定尹明月没有什么大事才回来,在回时府的途中,想起那日刺杀的事情确实越想越不对劲,那日那些刺客看着招式什么的虽然凌厉,但是招招式式中却却似乎没想要他和明月二人的性命。再者,知道他去城西的人并不多,怎么会有人提前埋伏在那里?眼眸忽然一闪,一张熟悉的容颜缓缓浮现在脑海中。时暮唇红齿白的脸上忽然有些凛冽的怒意,转身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时蓼依旧是一袭淡白色的锦绣长袍,优哉游哉地躺在苑中的长椅之上,即使阳光温煦,依旧无法驱散他眼底深处那一抹阴冷之色。当时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蓼勾唇笑了笑,依旧是歪着身子,打趣道:“小十三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不陪着你家小明月了?”时暮三步并走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微怒道:“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去的?”知道他要去城西竹林找风清持的只有他,至于明月为何会知道,他不排除是面前的人透露的消息。时蓼笑了笑,却是径直点点头,“小十三终于聪明了一回!”时暮瞬间怒了,愤恨地瞪着时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时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悠悠地说道:“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可是那也是几十条人命!”时暮怒道。他们或许收到命令不能伤害他和明月,但是他并不知道,他们也都死在了他的手中。时蓼无所谓地笑了,眼中依旧阴冷薄凉,“那又如何?他们本来就是一些亡命之徒!”看着时暮越来越愤怒冷冽的脸色,时蓼挑了挑眉梢,薄唇一启缓缓道:“而且我觉得经过这次的事情倒是让我看明了一些事情。”“什么事情?”看着自家兄长如此表情,时暮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时蓼笑地有些恣意,“小十三啊,你认识明月多久了?”时暮微微皱眉,虽然不解却还是如实回答,“快十五年了。”明月出生的时候他们便定下了婚约,两家又是比较亲近,所以小时候便经常在一起玩,虽然之后他跟着师傅一起离开了帝京,却还是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十五年啊!”时蓼幽幽地感叹道,随即一掀眸子,似漫不经心地反问,“你难道觉得自己对明月真的只是兄妹之情么?”时暮眼眸一紧,定定地盯着时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那种危急关头你下意识出手相救的人是谁?是不是明月?”“那不一样,明月当时离我最近,而且清持她武功很高。”时暮紧皱的眉眼并没有松开。时蓼缓缓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小十三,不要找借口,在那种危急关头,心中首先浮出的念头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喜欢的人是风清持而不是尹明月,即使她武功再高超,你最担心的人依旧是她。”时暮脸色微微一白,神色疑惑而又不解地看着对方。时蓼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小十三,你只是和明月认识太久了,而且又因为有着婚约,才会下意识地逃避这件事情,你会和明月拌嘴,会哄她,自己喜欢欺负她却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捉弄她,其实很早之前,你心中的人就是尹明月了!”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些深沉的羡慕。小十三,你只是……对自己的感情不自知而已!时暮微微一滞,脸色有些发白,“不会的,我喜欢的是风清持。”“风清持是很优秀,但是小十三,你对她那些朦胧的情绪并不是爱,而是恋慕,你对她是有好感,所以你放任自己去喜欢她,并且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喜欢她,因为你不确定自己对明月的感情,更加不希望自己只是因为那一纸婚约才会娶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