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一怔,赶忙叫人跟上。
看这方向,老爷像是还是去锦春院的。
老爷不去看看红弦姑娘吗?
三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左右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又看了看那个方向,他慢慢悠悠把两手笼进袖子里,呼了口气,转头继续去替老爷收拾书房了。
另一边,顾辞舟确是大步流星地进了锦春院。
厚重的大红猩猩绣梅帘子掀落之间带起空气一冷一热的交换,屋子里一股甜腻的熏香气跟着便涌了出来。顾辞舟忽然想起容与从前说过的,冬天要用浓香。
“冬日自然是要用浓香。”那时她笑着说,“和屋里的火盆一处,熏得满屋子都暖融融香喷喷的。到了夏日,才要用淡香乃至瓜果香,清凉又舒爽。”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似乎是笑她总爱在这样的小事上花时间。
可他也偏偏爱极了她这副模样。一花一叶熏香摆件,桩桩件件她都挖空了心思去琢磨去研究,屋里从一张人物楼阁黄花梨木桌到帐子角下垂下的一个攒金丝坠珠小香囊,都充满了她的气息。让人一看便觉着,这屋子的主人定然是个风雅有趣的,把每一天都过得有滋有味。
她就像是芙蓉,月季,或者旁的什么,总之是些灿烂而蓬勃的花儿,这么几年过去了,还是满身的朝气。
顾辞舟在顾家大宅见过很多女子,她们有的是他的姑姑姐姐,有的是他的婶婶姨娘。
无一例外的,她们都像是簪花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般,通身都是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像屋里一尊曲线窈窕的甜白釉美人觚,又或者是榻上一柄触手生凉的玉如意。
唯有姜沅,唯有姜沅,在那张端庄娴静的皮子下,她还有一股“生”气。
他情不自禁地被她的这股“生”气吸引,最后,终于变成被她本身所吸引。
他心悦于她。
顾辞舟撑着多宝阁的一侧,静默良久。
屋里的姜沅正在摆弄香炉,直到他出声唤她,她才抬起头,明眸中浮现出一点讶异。
但她什么也没说。一切如常一般,她让人替他更衣,吩咐人摆膳,与他一道用饭,席间叙叙说些柴米油盐,东家西家的逸闻趣事,又或者是听他说衙门里的好玩东西,烦心家伙。
她还提起了王家的送礼。
但,默契地,两个人都没有提起红弦。
姜沅知道自己在逃避。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凝视着自己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得当,留出长长寸许,甲上透出柔软的粉色,十个月牙儿,一个不少。
这是一双保养得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