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勋冷眼旁观陈菪眼底闪现出跃跃欲试的暴戾,心底一脉寒凉,耳畔仿佛听见邵代柔微弱的呼救声——不,她应当是不会呼救的,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即使毫无赢面,她也会尽她所有羸弱的力量最后奋起一搏。
严格说来,眼下他甚至处在自身难保的局面里周旋,最理智的决定是不要多管闲事,然而与邵代柔有关的事,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心知肚明陈菪这一句是在好奇、在刺探,试探他会不会让步。若他让了,等同于无声认败,陈菪必会加倍折磨邵家人,以彰显在败犬面前的威风。
寒风似将风沙刮进卫勋胸腔中去,他淡然道:“陈氏夫人仙逝距今已十栽有余,夫人生前吃斋念佛,想必如今早已往好人家转世托生,王爷再是以血还血,夫人想也是看不到了。”
陈菪意外地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丝暗讽的意味,他高高哎了一声,“小二爷,别打量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啊,你该不会想说,我大姐都死那么多年了,我现在才想起来报仇?我那时候不是小嘛!”
“我本意并非如此。”卫勋冷眼笑了下,“弦外意从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王爷身份非凡,大概是能品出我等常人所不能品。”
浓浓的火药味儿伴着风沙翻滚,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将一旁的郑礼都听得吓坏了,忙冲上来打圆场。
郑礼简直摸不着头脑,这还是他认识的卫小二爷吗?小二爷虽是个有血性的,但那一面基本只在战场上呈现,生活里从不会——
郑礼一拍脑袋,突然间想明白了,一切的异样,都是从小王爷说要找邵家寻衅开始的。
想起出门前毛慧娘对他说起的那些话,郑礼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将卫勋单独拉到一旁,压着声音急道:“小二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明晓得小王爷来者不善,你还一而再再而三顶上去,你就不怕他公报私仇?”
卫勋提一提眼睐他,反问道:“我低声下气有求于他,他未必就肯高抬贵手放过我。”
“话虽是如此……”郑礼一窒,思考半天,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无论卫勋是横眉冷对还是卑躬屈膝,都不会改变卫家衰败的结局,自然也不会改变陈府小王爷此行的目的。
郑礼抬头望了望楼上那扇窄小的窗口,窗口有温暖的亮光,毛慧娘还点着灯等他回去。
犹豫半晌,郑礼还是磕磕绊绊开了口:“小二爷,有件事,我得多提一句,你别嫌我多嘴……沧兄弟的事是天妒英才,咱们也就不去说了。你我和沧兄弟都是一同长大的,那邵大嫂子……就跟咱们的亲嫂子有什么区别?兄弟怜她敬她照拂她都是应当,只是……只是……哎呀……”
话里话外绕了半天也没兜过圈子来,郑礼深知这话本不应轮到他去说,他跟卫勋虽然名义上称兄道弟,实际都是仰仗卫家抬举,卫勋是他的恩人,断没有他去说教的道理。
郑礼支支吾吾,卫勋倒是一下便捕捉到他的来意。
撇开私心那部分不谈,语重心长解释道:“我方才所为,并不全是为了邵家。我与陈府小王爷多年未见,今日第一回交锋,绝不好落人于矮处,否则便叫他以为我卫家如今落败,便可任由他磋磨。”
“至于邵大嫂……”
提起邵代柔,就连卫勋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底所有的戾气与锋芒都在这一刻尽数散去,残余的是更为复杂的情绪,有柔情、有惋惜、有怜悯,唯独没有挣扎,他始终没有将邵代柔带给他的异样波澜放到一个需要深思的明台上来,因为他从头至尾就没想过要更近一步。
郑礼目不转睛盯着他,保留隐晦劝道:“小王爷盯着你,你万事都要留心,哪怕不至于身败名裂,即使只是留下把柄遭人口舌,对你也是极为不利。”
这一段被郑礼劝诫的对话,亦是卫勋叩问自身的过程。卫勋承认,邵代柔是跳出了他所有冷静研判方外的存在,轨迹的确曾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