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还有什么!&rdo;傅清寒咬牙切齿地逼问。他简直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之人。
&ldo;要我告诉你,有条件的。&rdo;沈晏周神色疲倦,眼中却仍有几分精神。
&ldo;什么条件?&rdo;傅清寒警惕地问。
&ldo;你说一声你爱我,我就告诉你。&rdo;沈晏周淡淡道。
傅清寒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正经等着沈晏周吐露机密开出条件,没想到却被他这般戏弄了一番。在他看来,时至今日沈晏周开出这种条件,除了戏弄,还带着几分践踏和侮辱意味。
&ldo;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等着入京告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吧!&rdo;傅清寒冷冷道。
&ldo;为什么不肯说了,那一晚,你不是说过么?&rdo;沈晏周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低垂的睫毛抖动着,眼睑上落下的阴影,如火中飞蛾扑打着翅膀一般痛苦地微颤,&ldo;你拉住我,说你爱我,让我不要走……因为你叫我不要走,所以我才留下来……&rdo;
&ldo;那不过是你以死相逼!&rdo;这一刻傅清寒心口的疤痕被狠狠揭开,露出里面无法愈合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如同被刺伤的兽,露出了尖牙利齿,&ldo;我那时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你,我根本不爱你,我从来没爱过你。&rdo;
&ldo;……知道了。&rdo;沈晏周忽然打了个寒战,畏缩地朝后蜷了蜷。
傅清寒说完,瞬间感到了轻松。他终于意识到之前自己为何会如此痛苦。因为他爱沈晏周,所以他会因为他的背叛和欺骗而感到痛不欲生。但一旦他不爱了,这种痛苦就会减轻许多。其实只要说服自己,他那时的表白不过是因为同情他安慰他,并不是发自内心,他的内心就不会再备受煎熬。
反正两个人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哪里有什么深情。他没爱过沈晏周,沈晏周也没爱过他。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人生的一点点缀,两看不相厌,彼此各取所需足矣。谁还能为了谁豁出性命么。
&ldo;我仔细想了想,我确实从来没爱过你。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rdo;傅清寒又认真地对沈晏周说了一遍。他重复了一遍后,终于释然,自己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ldo;……别说了,我困了,我要睡觉,要睡觉了……&rdo;沈晏周颤声说,笨拙地扶着车窗让自己躺倒,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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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赶了一天路,终于在驿馆落脚。四下积雪皑皑,白茫茫一片。傅清寒摇了摇沈晏周,发觉他浑身滚烫;路上见他不语,以为他当真困得睡过去了,没料到竟无声无息病得这般厉害。
&ldo;沈晏周……&rdo;傅清寒对着他耳朵喊。
&ldo;怎么了?&rdo;沈晏周睁开了眼。
&ldo;驿馆到了,你病了,起得来吗?&rdo;傅清寒伸手扶他。
沈晏周微皱眉头,拂开他的手,&ldo;我没病,不用可怜我……&rdo;
他挣扎了几下,竟然坐不起来。冷风夹着雪灌进马车,他伏身咳嗽不止,胸腔剧烈地震动。傅清寒伸手扶他,却再次被他挥开。
咳嗽缓了一些,沈晏周摇摇晃晃地独自爬下马车。驿馆矗立之处十分空旷,四下唯有漫天飞雪。傅清寒安排随从安顿一番,今夜便在此歇息。
晚饭过后,他端着药和粥走到沈晏周的房间前。两个守兵见他亲自来了,相视一下面露惊诧。傅清寒走进房间时,沈晏周靠在阁床里,一张脸和白纸也没什么分别。
傅清寒把驿站里找到的一件白狐裘放到床脚,端着粥碗,用勺子盛了一勺递过去,说道:&ldo;先喝粥再吃药吧。&rdo;
&ldo;自己来。&rdo;沈晏周伸过手。
傅清寒看着他那只手腕,不盈一握,疤痕纵横,心里像被人狠掐了一把。他当初着实怕福禄王死了,不能借机揪出叶流之一干潜藏背后的逆臣,所以做事不择手段了。这事沈晏周若是恨他,也是应该的。
&ldo;你拿不住,我喂你吧。&rdo;傅清寒叹道。
&ldo;有什么拿不住呢,你在意这些刀疤么,这不过是我为了救福禄王,和你没关系。&rdo;沈晏周拿过粥碗,一饮而尽。
&ldo;你那时已经和他谋事了?可我从未听他说过。&rdo;傅清寒道。
&ldo;审讯已经开始了么?&rdo;沈晏周问。
&ldo;不……我只是……&rdo;
&ldo;把药给我……&rdo;
&ldo;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福禄王谋逆……&rdo;傅清寒话未说完,沈晏周便推开被子,扶着床阁站起,踉跄了几步走过去端起药碗再次一饮而尽。
他咳嗽起来,一对纤细的蝴蝶骨透过薄衫抖动着。
&ldo;药喝过了,你走吧……咳……&rdo;沈晏周一边咳一边说。
&ldo;今晚我不走,你烧得厉害……&rdo;
&ldo;我真气未散,绝不会死,撑到京城不成问题,&rdo;沈晏周疲倦道,&ldo;傅大人尽管放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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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寒到底在沈晏周的房间里待了一晚。沈晏周一夜未眠,除了断续地克制不了的咳嗽,他连一声昏睡中的呻吟都没有。
次日黎明,傅清寒在软塌上醒来,却发现床已经空了。
他一惊,慌忙推开门,只见两个守卫歪着脖子瘫倒在地。他忙用手指去探鼻息,所幸二人无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