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久年这才附耳低声道:“某适才暗中观测,真是此人妖言惑众,煽风点火,说不得要趁机叛逃了,咱且稍候,让其他人去追索,如此才能证得清白,赚了这些个人心回来!”
此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徐真本牵挂着无辜军士之安危,不曾想这些军士都受了那人蛊惑,若果真的通了敌,将这偌大甘州城奉献于敌,则累死更多袍泽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正是此理,徐真自觉又多了一层领悟,遂朝张久年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某倒是受教了。”
这边兀自拖拖拉拉,那站于城头俯瞰着局势发展的李靖却目光如炬,将徐真与张久年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更是识得那煽风点火的小头目,乃是洛州都督、郧国公张亮的养子,校尉张慎方!
李靖虽不问朝野政事,然因远离朝堂,独善其身,却将朝堂明暗争斗看得更加的透彻,这张亮虽有大功劳,却是个蛇鼠两端随风摇摆的人物,与侯君集多有交往,今次造谣煽动,针对徐真,说不得另有内幕,但他却是不该赌上整个甘州为代价!
以李靖之才,如何看不出敌军之后手?只是他乃一军之长,自要恩威并施,莫让人觉着老昏垂暮,见得不真相,可以随意糊弄,必要之时,却需要杀鸡以儆猴也!
果不其然,那张慎方刚刚带着亲兵杀入通道,却是久久没了声音,其他校尉带队而入,还未深入密道,地面突然轰隆隆巨震,竟是外面的野虏早已引流了暗河,这河水要倒灌过来矣!
这张慎方也是有苦难言,本来受到暗中指使,必让徐真不得好过,将他推到野虏那方去,按他个通敌之罪,再不济也能将李靖给沾染些许失察之罪,没想到此子出手便是雷霆,开刃就要杀人,手底下个个如狼似虎,将这张慎方也吓漏了尿。
既以暴露,张慎方说不得要挽回清白,追杀这些野虏,却是最好的明证,可他没想到的是,这野虏似乎开了窍,居然做了后手准备,引了暗河来倒灌,如此一来,甘州城的补给秘密路线彻底被切断,若堵不住这暗河的水,却更是雪上加霜了!
不过这些都该归到主将李靖的头上,若甘州丢失,国门大开,军神必定颜面扫地,而另一面,陈国公侯君集却已然杀入吐谷浑腹地,此时说不得已经快要荡平伏俟城,如此一对比,他李靖还能拥有立足之地?
念及此处,张慎方胆子也就定了下来,连忙招呼亲兵弟兄,回头狂奔,一路呼叫,然而终究还是比不得那汹涌的洪流,被河水冲溃了队形,溺水者无数,于密道之中挣扎求生,好不凄惨!
城中军士还在等着进入密道援助军友,没想到那些个弟兄却被一个个大浪头给冲了出来,那白浪翻飞的水龙咆哮狂奔,多有军士哀嚎不已,如死狗一般被冲撞到斜坡之上,更多者却是被溺死在了密道之中!
“传令!把人都捞上来,将这密道口给封死!”
李靖自然意识到情势之危急,如此一来,城中供给断绝,人心将失衡,军心必动荡,若敌人来攻也就罢了,趁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势头,还能够反攻一场,可如果敌人继续围困,那这一次可就真要被活活围死了!
好在军士密集,那入口四周又多抬杠绳索等搬运之物,不需花费太久就将落水者给打捞了上来,只是军士甲衣沉重,许多已经再也无法浮上来,未免让人唏嘘悲哀。
水龙不断咆哮,很快就漫过了斜坡,往四处街道营房倒流,军士奴仆等齐心协力,将堆积于旁的土堆都用来填堵,然水势太大,沙土松散,根本就无济于事。
李靖到底有急智,又有大魄力,当即吩咐人手推到周遭民房楼台,用来围堵填塞倒灌之水。
虽人多势众,但这民房楼台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拆毁,好在有徐真在场,命得李淳风和阎立德取来火药陶罐,埋入房屋地基之中,引爆之后,房屋轰隆隆倒塌下来,终究是将水势给慢慢堵塞下来。
经此之余,周遭已然一片狼藉,诸人都明了这密道的重要性,如今密道被堵死,也就等同于将他们的生路给堵死,加上自家袍泽杀敌而就义也就罢了,偏偏因人之失误而被活活溺死,这实在不能容忍!
又因这张慎方挑唆民众,几乎让大家曲解误会了徐真,眼下可是徐真力挽狂澜,否则整个甘州势必危急,如此逆转之下,众人又将罪愆全都堆在了张慎方的头上。
可怜这位国公爷的养子,刚被捞起,就直接被捆绑到了主将李靖的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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