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谢谢你。&rdo;他听到她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额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想在梦境里抓住那个转瞬即逝的影子,然而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她仿佛一阵微风,从密密的雨中消失了。
&ldo;春雨!&rdo;他忽然间惊醒了过来。
他在屋外的檐下睁开眼,头顶依旧乌云密布。天仿佛漏了一样,雨一直下个不停。然而,他身上却是干燥的,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一层蓑衣。这是……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里,他霍然睁开眼,只看到那一袭衣裙在苍茫群山里一闪而没。
&ldo;迦陵频伽!&rdo;他从梦境里醒来,却已经来不及拦住她。
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子,竟然在半夜扔下自己悄悄走了‐‐曼西近在咫尺,她为什么就在夜里忽然离开?是因为他轻薄了她,还是因为……他回忆着这些天来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忽然,他发现蓑衣上放着什么东西,在暗夜里静静闪耀,伸手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那一对碧绿滴翠的翡翠耳坠。
她为什么要在临走前把这对耳坠留给自己?是补偿,还是愧疚?
微微迟疑了一瞬,蜜丹意的哭声便从小屋里传来。
&ldo;玛!玛!&rdo;当他赶到竹楼里时,只看到小女孩一个人在空空的阁楼里哭,张开手趴在窗上,看着雨意迷蒙的大山深处。房间里一切依旧,只是已经不见了苏微‐‐和她一起在夜里悄然消失的,还有那一只白色的迦陵频伽。
鸟笼已经打开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美妙的啼声在笼罩着雨幕的空山里回荡。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他忍不住苦笑‐‐这个丫头,做事原来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吗?居然就这样走了?可是,幽碧潭那种地方,她身为一个外人,不知底就这样闯进去,后果会十分可怕……即便她自称有着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功,也难免尸骨无存。
他站在那里,微微蹙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又该如何收场?
&ldo;蜜丹意,不要哭了,&rdo;许久,仿佛想定了什么,他俯身用缅语安慰那个孩子,&ldo;等天亮了我先送你去寮里拿抚恤银,好不好?&rdo;
孩子抬起漂亮的褐色眼睛看了他一眼,乖乖地点头,立刻不哭了。
孟康是雾露河上最著名的几个采玉矿口之一,以产出的水石而闻名天下。虽然矿不大,但每年从河中挖掘出的原石却有上百吨,品种水色均是一流。然而缅人工具简陋,无法进行精细的加工,所以挖出的原石在当地简单剖开后,便通过马队运往腾冲。
虽然河中挖出的水石,要比从山里开采出的料子要好上许多,但是围河挖掘的风险也非常大,特别是遇上雨季,更时常有溃坝死人的事情发生。
就如昨天,一下子就被河水卷走了六七十号人。
听说今日便要处理善后事宜,一清早寮里就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那些拖家带口前来讨最后一份抚恤钱的大都是当地缅人,虽然一个个悲痛万分,然而面对着那些监工和矿主,虽有万般悲痛也不敢哭闹。
‐‐因为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矿主,便是比天还大。
工头按照惯例,问工人是选择要银子还是赌石‐‐如果要银子,便按照一条人命一百两来算,拿钱走人,再无相干;如果不要银子,那也可以选择在矿上开出的石头里挑一块走,至于挑到的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还是价值连城的至宝,就完全凭个人的眼力和运气。
那些劳工的眷属多半是不识货的人,家贫如洗,哪里敢把人命换来的银子用来赌石,大半都选了拿钱,个个排着队在账簿先生处按了手印,拿了银子便认命走人。
吴温林夹在善后人群里,打眼就看到了蜜丹意。
&ldo;蜜丹意,快来,&rdo;他拉住小女孩的手,想要带她插到长队的前头,&ldo;来,来,别在那里排队了‐‐跟吴伯伯来拿银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