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那都是见过大场面的,那高个儿三个只是高利贷手下的打手,昨天这事一出,那三个不敢来了甚至逃出际安市了有可能,对高利贷来说也就是换拨人继续上门威胁的事;可如果靠霍南邶打了这么一场架就能让高利贷放弃追债了,那他们早就生存不下去了。“你快去复习吧,还有两天就大考了,别管这事了。”简沉安摸了摸他的头。简庆应了一声,刚要进书房,忽然回头很认真地说:“大伯伯,那个哥哥好了吗?我要去好好谢谢他,还要拜他为师跟他学打架,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简沉安哭笑不得:“行了,你少不学好,考出好成绩来就是对那个哥哥最好的报答。”话音刚落,罗宜兰的电话打进来了,简沉安连忙接了起来,刚说了两句,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真的吗?都不见了?”秦蕴闻声也从厨房里疾步出来了,母女俩屏息瞧着他。简沉安又问了两句,挂了电话,忽然一下把母女俩都抱在了一起,声音里的激动都快压抑不住了:“宜兰那里跟着的高利贷也不见了,现在她在超市里,看上去很太平,不知道下午会怎么样。”“那可太好了!这肯定有人帮忙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解决了……”秦蕴也激动不已,她原本就有轻微的神经衰弱,自从出了这件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消瘦了很多。“是他……”简宓喃喃地道。简沉安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霍南邶?”紧赶慢赶去了医院,结果双休日医院简直爆满,门口停的车排着长长的队伍,把路都给堵了,任凭简宓和简沉安心急如焚也不动弹,简宓只好先下了车。也没什么时间买探病的礼物,秦蕴熬了一碗补脑的核桃茯苓粥让他们带来,而简宓只来得及在花店选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希望重伤之后的霍南邶,看到这束花能心情愉悦一些。到了重症监护室,在玻璃窗外看了两眼,却发现昨晚霍南邶躺的病床上没有人,一问,护士说已经转去贵宾病房了。穿过小花园,简宓一路小跑到了医院最北边的贵宾楼,跑得太急了,呼吸都有点带喘了。护士一听她是来探望霍南邶的,立刻微笑着把她领到了二楼的一间病房外,她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举步推开了门。霍南邶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头上戴着弹力网帽;宁冬茜坐在床边,手里搅拌着一杯黑芝麻糊,满室都是黑芝麻的香味。主治医师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文件夹,随意地和霍南邶说着话,贺卫澜陪在身旁。“除了头部,感觉哪里疼?”“还行。”霍南邶的声音虚弱。“记得他们是谁吗?”霍南邶扯了扯嘴角:“这还能不记得,我姐,还有这位贺神医。”“五感都正常吗?”霍南邶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儿?黑芝麻炒焦了?”宁冬茜忍不住插嘴:“我刚才试了,应该都还正常。”贺卫澜笑了:“我说了他今天会活蹦乱跳吧,这家伙皮糙肉厚,经得起摔打。”霍南邶朝着他挥了挥拳头,然而那姿势绵软无力,没了从前意气风发。简宓站在原地屏息看了一会儿,一个晚上的担惊受怕终于消失了,她的眼眶有点发热。“这两天注意休息,别用脑,要是有什么呕吐、头疼的症状,第一时间按铃。”主治医生叮嘱了两句,这才告辞走了。贺卫澜和宁冬茜送了两步,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简宓。“宓宓你来了,”宁冬茜惊喜地道,“快进来。”“我还以为你真这么狠心呢,”贺卫澜戏谑地道,“南邶这样了你也不来看他。”“我妈炖粥花了点时间,外面很堵,我爸还堵在外面呢。”简宓解释着。“来了就好,”宁冬茜念叨着,拉着她就往里走,“南邶的精神还不错,咦,你好端端怎么睡起觉来,宓宓来了。”简宓站在床前,百合花挡住了她大半张脸,霍南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梭巡,在简宓脸上一掠而过,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动:“谁啊?”简宓愣了一下,把百合花递了过去,轻声道:“早日康复。”霍南邶有些不耐烦,示意她放在床头柜上:“放那里吧,谢谢。”这下,病房里另两个人也愣住了,气氛一下子有些诡异了起来。莫名的酸涩从心底泛起,简宓抿了抿唇,勉强笑了笑,把粥和百合花都放在床头柜上:“我妈熬了两个小时,说是这个补脑最好。还有,昨天太谢谢你了,害你被打成这样真是对不起……”霍南邶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渐渐聚焦在她的脸庞上,眼神陌生而带着探究:“等一下……我昨天是救了你?你谁啊?我好端端地救你干什么?”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痛在脑中一掠而过,霍南邶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贺卫澜一见不对,立刻拉着简宓朝外走去:“别想这些事情了,你好好睡一觉,冬茜姐,你看着点,我马上回来。”简宓坐在病房外,脑中空白一片。霍南邶把她忘了,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从前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就这样简单地被抹去了。该高兴吗?还是该难过?她没法欺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心脏深处一划而过的痛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主治医生、贺卫澜、特护都进去了,病房的门紧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卫澜出来了,坐在了她的身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还好吧?”简宓机械地问。贺卫澜点了点头:“我们都测试过了,一切正常,只除了有关你的记忆,都被他自动从大脑里剔除了。”简宓停滞了一秒,她的唇色苍白,双眼瞪得大大的,眼中的神采不再,显得分外空洞。好一会儿,她才挤出一句话来:“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有这么几种可能,”贺卫澜分析说,“一般患者有这种选择性失忆,除了外力比如钝击后遗症的影响外,要么是选择性逃避,要么是生理性厌恶,所以大脑选择自动屏蔽。”“那我……应该属于他的选择性逃避吗?”简宓的嘴角动了动,挤出了一丝笑容,她该庆幸,她不是霍南邶的生理性厌恶吗?“可能……是关于你的记忆让他太痛苦了吧,所以他选择了遗忘,”贺卫澜勉强笑了笑,“原来他也是个懦夫。”简宓木然。可能是高利贷的误会让霍南邶伤透了心。可能是这么长时间的追逐让霍南邶终于厌倦。更可能是霍南邶终于学会了放下,丢弃感情的包袱,从此轻装上阵。原来,他失去意识前说的那句“放下了”,不止是放下了仇恨,更是把曾经的爱也放下了,不会再来死缠烂打,从此相忘于江湖。胸口一阵阵的钝痛,不太疼了,却让人窒息。“当然,这病也不是不能治好……”贺卫澜斟酌着道。宁冬茜走了过来,也在简宓身旁坐下了,她定定地看着简宓,迟疑着轻声问:“你觉得需要治吗?或者,这样顺其自然,对你们两个可能都好。”简宓没有说话,那双墨瞳黑白分明,目光定定落在不知名的远处。“如果你真的不爱他了……说不定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贺卫澜轻叹了一声,“南邶的脾气,我们都治不了他,他对你一直纠缠不休,的确影响了你的生活。”窗户外阳光明媚,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枝叶繁茂,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芒。一阵微风吹过,簌簌的响声传来。简宓好像忽然从沉睡中惊醒,回过神来,冲着他们俩笑了笑,神情释然:“我也觉得不用治了,既然他想把我忘了,那就忘了吧,省得痛苦,这样……挺好。”